母亲的油城（散文）

 

 

1978年12月初我出生在黔北一个偏僻幽静的小山村。弯弯曲曲的小路，深深的峡谷，淙淙流淌的小溪，散落在崖边的十几户人家，住着厚道而质朴的农民，世代生息繁衍。

弹指一挥间，今年我已40岁了。回首最难忘的童年时光，情不自禁地想起母亲做的美味油城。油城又名油炸粑、油粑粑，也有人把它叫做油香，是老家人最喜欢的小吃。小时候，每到过年，家家户户都要杀年猪,准备年货和各种小吃。大人小孩都盼着这一天，为的是美美的吃上一回菜板肉，享受美味的小吃。

吃菜板肉要选择最好的前腿肉，前腿肉肥瘦相间，入口柔软细嫩，油而不腻，过年时吃肉还不限量，可以吃饱，真是幸福。大人们一边喝酒，一边大口吃肉，很是得意。偶尔，小孩也有饮料喝。一次母亲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圆筒筒的罐子，说是饮料，我们兄弟姐妹破天荒地喝了这稀奇的饮料，高兴得不得了，后来才知道那是健力宝。

改革开放初期，农村经济落后,物资比较困乏, 吃穿都是问题。农民一年的收成还不够满足温饱，粮食够吃的人家，也吃得很简单。人们穿得也非常朴素，很多人都衣衫褴褛，常年就只有一套衣服。在一个家里，一件衣服老大穿过老二穿，老二穿过老三老四接着穿，那绝不是传说，我就是那老四。小时候，经常听母亲说，小孩身体好，冬天也不会冷。冬天，我们都穿着单衣薄裤，哪怕冰天雪地，一群小伙伴也会去村口捉迷藏、捕小鸟，有时还会去小树林拾柴火。不知道是母亲的精神鼓励，还是小朋友顽皮好动的天性感动了冬天，我们真的感觉不到冷。

农村家家户户都会养猪，一来可以卖钱补贴家用，二来杀年猪也是一个家庭日子过得好不好的重要象征。不过，就算杀了年猪，平时也很少有肉吃的，即便有，那也是待客时才会做。我们家也一样，每年就杀一头年猪，肥肉全都熬成油，那是一家人一年的用油。剩下的熏成腊肉，有客人来时，母亲才会炒上一碗。每当这时，也是我心里最高兴的时候。看着在炒肉，我总是围在母亲边不停地转，母亲是知道我心思的，也不大理我。但往往菜还没有上桌，母亲就会用警告的眼神暗示我：“不要妄想，这是招待客人吃的肉”！

饭桌上，母亲总是很热情的招呼客人吃菜，并夸赞我们家的腊肉好吃，让客人多吃点。可是，小孩总是嘴馋，看着那半肥瘦的大块腊肉，口水不住地往肚子里吞，总想把筷子伸过去夹肉吃。每当我怯怯地把筷子快伸到肉边时，都会被母亲警惕而敏锐的目光发现，她总是抢在我前面，去夹起那块肉放到客人的碗里，很热情地招呼客人。这时我最讨厌客人，恨不得客人的嘴上都长满了疮，要不就是牙齿都掉光光，一块也咀嚼不得。在饭桌上，母亲是不会吼人的，因为她平时对我们要求严格，知道我不会做得太过分。几次尝试也夹不到肉，自己也就作罢。庆幸的是，很多客人也会忍嘴，会留上一两块肉在碗里，最后我们都会分到肉吃。

过年，还要准备其他年货，各种各样的小吃。像米花糖、麻糖、葵花籽、花生、油城和酥食等等，是小朋友最喜欢的。油城和酥食是老家的特产，家家户户都会做。

母亲是典型的纯朴、善良、勤劳的农村妇女。她年轻时很是漂亮，村民都夸她是村里的大美女。母亲中等身材，典型的鹅蛋脸，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一件蓝色对襟衣裳，脸上永远挂着微笑，她是村民最信赖的人。母亲是村民心中的大厨师，她做的饭菜香美可口，人人爱吃。村民都很好奇，同样的食材、佐料，只要经过母亲的手，那味道就是美。遇到村里有大酒小席，母亲是最忙碌的人，也有很多人主动帮忙，都想学母亲的厨艺。有时候，村里同时有两家人办酒席，母亲就显得更为抢手，他们都想把母亲请去当主厨。为了能请到母亲，他们还会小恩小惠，送珍贵的白糖或布料讨好母亲，这让母亲左右为难。母亲永远是那样的智慧，她不想让别人说闲话，从不会收别人的东西。遇到这种时候，母亲会带上几个得力的帮手，比平时早几个小时到办酒人家去做准备，跟她一起去的人也很卖力，她则两头来回的忙活，这让办酒席的人家也非常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