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园圃母亲的花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10:10 阅读(2)
父亲的园圃母亲的花
唐 焱
母亲到岳阳来的第三天,父亲打电话过来絮叨家中的鸡鸭猫狗。因为近两年耳背,过去说话沉稳内敛的父亲几乎是扯着嗓门在“喊”,他的话一个字一个字从母亲的手机听筒里蹦出来:屋里咯大鸡是十二只吧?细鸡仔是十六只吧?昨晚都进了笼,今早出来都吃了食……
母亲在电话这端听着,说:鸡要赶到屋后竹林里去嘞,莫等它们到园里去啄刚种的菜。父亲大声应答:放心啦,冇去哦……接着又问:你哪天回来?
母亲听出父亲盼她早点回的意思,有点小得意 ,说:怎么呢?我才住两晚哪!女说要我住个把星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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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汇报道:告诉你咯,你的山茶花花苞长好快,住个把星期回的话,只怕花都要开咯!母亲咪咪地笑,却没好气地说:什么叫我的山茶花啊,还不是帮你栽的?
我听到父亲在电话里呵呵地笑:好好好!是我的。你这人呢,平时老说这个菜是你种的,那个花是你栽的。一说是你的呢,你又说是帮我栽的,那往后你看这些花花草草就要经过我允许啦!母亲说:我只怕还要花钱买你的花看噢!你好多年餐餐吃我煮的饭、我种的菜,你经过我允许了没?
我在一旁听着,感慨父母这种用了大半辈子的交流模式,慢慢记起诸多关于父母与花草园圃的往事来。
记忆中,母亲是典型的实用主义者,她做一切农事的出发点就是两个字:实用。对与吃穿用度无关的事,母亲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当不得吃当不得穿,哪有工夫搞那些空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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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则完全相反。他一生好饮酒,喜读诗,爱侍弄一些花草果木。如果要作“月亮与六便士”的选择,母亲会毫不犹豫地选后者;父亲呢,则必选天上的那一轮明月。父亲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母亲马上怼一句:明天就去“斫”点肉来,看你不吃肉,坐哒竹林里去吹凉风不?我们姐弟几个在旁边听着,哈哈大笑。父亲却很认真的又来一句:春花秋月,夏竹冬酒。将来我老了,就种一园子花,栽几丛竹,赏一下月,喝两杯酒,粗茶淡饭,做一个诸事不理的“闲老子”,几得好!
实际上,还没等到做“闲老子”,父亲便辟了一块园地来种花。
那是我读小学六年级时的一个夏日,父亲突然捧着一大蓬连根带枝叶的白菊花回来,说是要在地坪里辟一块地来栽花。“卫生院盖单车棚,挖掉一大片菊花,我捡一抱回来栽哒试试,看栽得活不……”没等母亲问,父亲就一五一十地交待了花的来路和他的打算。
母亲却不同意——山里人家,独门独户的,地坪本来就不大,夏天要晒早稻和小麦黄豆豌豆,要堆麦秸豆梗和柴草垛;秋冬季要晒晚稻、红薯丝和萝卜干白菜干,地坪算得上寸土寸金,因此母亲说:有那空地空劲,不如整个园子给我种菜!
父亲并不懊恼,开始“贩卖”他的“诗经”来说服母亲,这是他惯用的应对母亲的的法子。他说:菊花好呢!明目清火,花又香,开的日子又长。郑板桥写诗就说“吾家颇有东篱菊,归去秋风耐岁寒”,陶渊明也有诗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我就在地坪边上占一溜子土,栽那里一不要你的饭吃二不要你的茶喝,有什么要紧呢!说着就进屋拿了锄头拨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