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爷庙里的小学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7-08 15:22 阅读(10)
佛爷庙里的小学
一
六岁那年的夏天，我养的两只大白兔生了六只小崽崽，养到近一个月，小兔子白色的绒毛已通体覆盖，不用吃母兔子的奶，自己能可喳（豫东方言，咬吃的意思）嫩草了。父亲答应带我去赶集，说是要用卖掉兔子的钱，给我买书包和书本，因为我到了要上学的年龄。二叔严肃地告诉我，你卖兔子的时候，不能说没有满月，不然别人不会买的。
县城东面一条马路的两旁，以及路两边的树林里，那是每逢三六九，四方乡人们赶集做买卖的地方。我跟着父亲在路边摆上摊位，装着小兔子的笼子就放在脚边。第一个人问了一下价钱，没有问兔子是不是满月，就走开了。
我握着的小拳头有点冒汗。等了很久，才来第二个顾客，是一位老奶奶，她拨愣（豫东方言，又叫巴拉，一会摸摸这个、一会摸摸那个的意思）着小兔子，一边与问我几岁了，是哪个村的，我心情放松了，自豪地告诉她，这是我自己养的，都是我自己给兔子HAO草，找吃的。老奶奶问，小兔子生下来多少天了？我说26天啦。话刚出口，我意识到犯错了，生意可能又要告吹啦，赶紧补充说，他们能自己吃草了。老奶奶好像不在意这一点，笑眯眯地说，我都买了吧。
人生中最早的一次小买卖，居然成功了。那天，父亲给我买了一个火烧和一个烧饼，犒劳和表扬我。
二
小学入学前，要见一见老师，听说要考一考会不会从1数到10。我要告诉老师，我可以数到100以上，还会10以内的加减法。那天，跟着父亲去报名，老师姓万，红脸堂，看着比父亲年纪要大一些。我从一年级教室窗子向里看见过他。听年纪比我大的孩子说，万老师是小河庄人，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十五岁才上学，最高学历只是三年级毕业，因为拼音和认字学得好，被小学校长请来教一年级，而且好多年来一直教一年级。
父亲好像和万老师很熟，两人热烈地说着和我入学没有关系的话，甚至忘了我的存在。末了，要走了才说，小家伙就交给你了。万老师说，好吧，小家伙不错，明天来上学吧。这样，入学考试就结束了。
三
很快就到了三年级，二年级的两个班重新编排，班里又有了一些新同学。班里除了本村的学生，还有村南、村北两个村的学生，他们要走三四里路，才能到学校。北边的小村子叫安楼，南边的叫河庄，都是只有二三百人的小村子。三年级认识了秋菊，双眼皮，大眼晴，像小面盆一样的脸，但不显得大。两只像莲藕一样的胳膊，很白。当时觉得世界上最美的名子就是秋菊，长得最好看的女孩就是秋菊。
但是那时没有与秋菊说过话，四年级的时候，秋菊就不在这个小学上学了，不知道是退学了，还是转学了。四十年后，我在京城见到一个刘姓的处长，觉得秋菊长大了，就是她那个样子。与刘姓处长聊天，说她自己生长在京城，小时候经常被选作给外宾献花，或陪领导人植树，或者参加学校组织的活动，穿上传统民族服装，拿一把扇子，在街上扭大秧歌，就会成为记者追遂拍照的对象。心中一动，想要问她讨要一张小时候的照片，想想太唐突，就算了。
四
五年级是小学的最后一年，沉寂多年的豫剧又兴盛起来。河南地处秦腔与昆曲东西两大剧种之间，男声的高亢激烈与女声的婉转清扬兼而有之。原来张家村就办一个戏班子，后来风声渐紧，那些老乐人和老戏骨就把戏装和罗鼓家伙藏在箱底。只是在耕田或割麦子休息的时候，大家起哄着要当年的名角儿来一段，于是呀呀——啊啊——地唱起来，原来蔫蔫一个人儿，精气神一变，有了千百年前将相的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