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织布机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03:53 阅读(2)
文 |江湖浪子
每次回家，都不忘打开生满铜锈的铁锁，走进老宅冷清的院落。
穿过荒草蔓延的院子，踏上被岁月侵蚀的青砖铺就的潮湿的台阶，一眼就可以看见堂屋外敞亮的厅下——母亲的织布机，静静地还躺在角落里。
织机到底落户我家多少年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它的存在绝对高过于我的年龄！因为从我记事起，它就安置在堂屋外的晾间里，母亲也一直高高地坐在它的上面，脚踩着织机下两条简单而又粗糙的窄窄的木板，娴熟地操纵着织机……
那时候，我时常喜欢站在织机旁，看母亲把两只磨得光亮的枣木的梭子，在交织的线行里穿来穿去，像极了两只红鲤鱼，在被河水梳理得顺溜的水草里，来来去去地穿梭；也好像春归的燕子，在刚刚萌芽的垂垂的柳林里掠飞……
一架织机上的布要织好多天，我真的没有精确地计算过。
只记得那些年，母亲常年累月都好像一直趴在织布机上，从黎明织到傍晚；把黑发织出了白发；从手脚伶俐一直织到动作逐渐迟缓……
织机的声音是一首摇篮曲，也是一首童谣，一直陪伴着我慢慢长大。那时候，让我感觉最熟稔的、最亲切的一种声音莫过于母亲织布的声音。因此，每次放学回来，只要听听织机的声音，就可以断定母亲是不是在家。那声音总是很有节奏、也很有力；很单调但又很安稳地传递着一种温暖，也传递着一种幸福！
记得有一次，去邻居家里，看见了邻居家的墙上，有一张《继昌学箭》的纸画儿：继昌为了学箭，躺在妻子的织机下，盯着织机上的梭子练习眼睛的定力……于是我也回家，偷偷地躺到了母亲的织机下面，悄悄地盯着母亲织布的梭子看，后来，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那天可能也是我这辈子记忆中最深刻的一件事了，因为母亲到处找不到我的行迹，她发了疯一样到处找我，她问遍了村子里的每一户人家，跑遍了村子里的每一处角落……最后在织机下抱出熟睡的我，那晚她哭了很久很久……
就这样，织布机就像我的母亲一样，成了我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种元素，一种特殊的感情！但不知什么时候，这种生命里最强劲的音符，伴随着母亲的离世，戛然而止。
在无数个夜里，窗剪月影，我夜不能寐时，在朦朦胧胧的梦境里，但我总能清晰地听到母亲扳动织机织布的声音……
再后来，因为乡村住房建设改造，我们不得不从老宅搬了出去，好多不值钱的老物件要么送人了，要么变卖了，但只有母亲的织布机，我一直把它安放在那里。
直到去年，还有一位专门收老物件和古董的商贩，不知怎么打听到了母亲的织机，来家里好多次，找我商量要收买母亲的织机，我坚决回绝了。我说：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我割舍不了那份真情！
所以，直至今日，母亲的织机仍静静地、完好无损地躺在曾经给了我无限快乐，无限温暖的老宅里！虽然沉寂的岁月让它蒙上了灰尘，但它就像一部留声机，刻录下母亲一生的勤奋与刻苦，也留下我记忆深处那温馨的、熟悉的，也挥之不去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