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俊：好吃不过包子

“早晨胃口不太好。”我躲闪着关怀的目光，轻轻地回道。

注视着同事手中白胖胖、热乎乎的包子，不禁让我陷入到深深地回忆之中，鼻子不由得一酸，眼圈也有热乎乎的东西似乎要溢出来。

这么多年，我一直最钟情于包子，喜爱他那饱满幸福的模样，陶醉于他那甜蜜微绽的皱纹，可自姥爷离去后，我终是不敢再品味那醇美柔软、鲜香不腻的味儿，因为我怕自己会情不自禁地失态，会勾起我对当年姥爷做得包子的想念，尤其思念当年的姥爷。

姥爷走了竟快有二十年了，可我总觉得昨天还曾和他相谈，今晨还接过他递给我的一个热乎乎包子。那个包子的馅儿鼓鼓的，把皮儿都撑开了，仿佛一张美丽的笑脸，就如无数个曾经的清晨，姥爷总是微笑地看着他的外孙女一般温暖的容颜。

姥爷是我见过的最勤快的老人，姥姥在我母亲未出嫁前就离开了人世，可想家里家外的重担都压在了姥爷的肩上。从我记事起，年迈的姥爷就开始在我中学时代的校门口摆摊卖早点，无论风雨，还是酷暑严寒，这一做就是一辈子。他在每一个凌晨就开始忙活蒸包子，等我们陆陆续续上学时，他已蒸了一屉又一屉。我总是特别喜欢在黎明的晨曦中，远远地看着姥爷的蒸笼堆砌的高高的，就像一座小小的山峰，白云在山峰周围一圈一圈地缠绕，我总是想象着姥爷就是一位神仙，他不停辗转飘飞在小山峰前，用他那上下翻飞的奇异双手不住地勾勒着峰前美景。朦朦胧胧的晨光中，姥爷总是很专注地做包子、蒸包子、卖包子，还微笑地和每一位前来的顾客打招呼，手中的包子恰似一朵芬芳，在每位前来的指间绽放。每回我轻轻地凑近到姥爷的身旁，他总是宠溺地舒展和蔼慈祥的眉眼，将热乎乎的包子递给我。当我娴熟地接过时，东方的太阳正在缓缓升起，空气中弥漫着温暖和甜香，愉悦了一整天，还有晚上香甜的梦。在我初中三年时光中，每早总是瞧见姥爷一个人在蒸笼前忙碌，甚至连喝水的时间都不曾见。等所有的学生进校后，姥爷便开始忙碌烧制中午的学生饭，紧接着又是晚上的和夜宵。

姥爷的一天是如何忙碌下来的？记得在姥爷家住过的一段时间，才知他老人家每天四点起床，醒面、拌馅、蒸包子；晚上等一切忙碌妥当之后，还要揣上20斤面的面团，放置一夜发酵，留着凌晨用，包子好不好吃，揣得面团很重要，每晚姥爷揣好面后都是十二点多了。我帮姥爷计算过他的睡眠时间，平均每天不到四小时。曾一度觉得睡眠很少，读书很苦的我，每天目睹姥爷的勤苦，真是自惭形秽。我不禁常常感叹：能够长年累月、周而复始地坚持这样做，该是怎样的一种毅力啊！初中阶段，姥爷就是我学习的榜样！当身边的同学开始抱怨学习的苦，开始了玩耍、谈恋爱，而我却埋头沉浸在书的世界里。身边的同学都笑我太笨、不开窍，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直至今日，同学聚会时，还有同学嘲笑那时的我，眼里只有书，她们一度都不敢和我说话，觉得我性格太孤僻、不合群。其实我心里很感谢那段单纯美好的努力岁月，让我养成了心无旁骛地和书结伴，就像姥爷一生和“勤劳”结伴。

姥爷的勤劳是从小养成的。15岁时父母相继去世，他和家中的三个弟弟便成了没有父母可以依靠的孤儿。我想象不出，姥爷经历了怎样的心里创痛，又是怎样从那样困苦的日子里走出来的？但从后来母亲对我的讲述中，知道了作为家中的老大，姥爷把眼泪一抹，扛起了锄头，便和生产队里的大人们一起日不出而作、月出才息，插秧、割稻、种麦、打谷、扛包等一样不落，姥爷用单薄瘦削的身体供养家里的三个弟弟读书和生活。由于过早地挑起生活的重担，高大的姥爷那挺拔的脊背慢慢地变得弯曲。

后来三个兄弟都非常争气，每人都有了不错的工作单位。姥爷又开始操心，张罗给他们一个一个娶妻成家，不知他的腿跑过多少门槛，话儿不知说了多少箩筐。又是当兄又是当父，最终他的三个兄弟都家庭和睦、生活富足，想想其中“军功章”最功不可没的，当属姥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