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俊:布鞋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12:19 阅读(0)
任俊:布鞋
父亲沉默着,似乎用尽平生所有力气才把木箱子搬到我的跟前:这个箱子是你母亲当年的嫁妆,现在她人走了,我按照她的叮嘱,把这个箱子留给你!父亲嘟囔着,不管不顾身旁我的两个姐姐和姐夫那诧异的表情。
父亲似乎是真的老了,头上的黑发都被岁月洗成灰白了,有的更白;日子爬过的脸上都是深一道浅一道的皱纹,曾经舒展含笑的眉宇随着母亲的离世而拧成了一道道无法可解的疙瘩。也许母亲的离去,对于一向要强的父亲,就如曾经挺拔的脊梁,迎风折断后的伤痛,是需要很久很久地暗自疗伤。
我呆立了很久,视线模糊中看着父亲弯驼着脊背蹒跚着走向里屋。我缓缓地蹲下,抚摸着那熟悉的、还散发迷人香味儿的木箱。木箱子光滑锃亮,似乎曾被爱抚过许多回。我轻轻摩挲着打开了它,当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我惊住了——满箱的鞋子。
我轻轻地拿起一双,看到了那熟悉的细细密密的针脚。那是只有母亲才会拉出的针脚。我的视线模糊了,想起了读高中前夕,母亲塞给我两双布鞋时,我一下子变得歇斯底里:我再也不想穿布鞋了,你每次都让我穿姐姐穿不了的鞋子,为什么不能给我穿一次你做的新布鞋呢?难道她们是你亲生的?我不是吗?
从此后,我再也不穿母亲做的布鞋。只钟爱节省生活费买下的运动鞋,工作后又爱上了高跟鞋。不爱布鞋的我,大学毕业后选择了在南方的城市就业,一年也很少回家。只在每年的春节回家住上几天。母亲曾把她做的新鞋子拿给我穿:小囡,这是特地做给你的鞋子。我只是微笑的接下,告诉母亲不用再劳神给我做鞋子了,年纪大了做起来伤眼又伤身。现在许多东西都可以买得到,商店里的老布鞋款式多种多样,还好看。母亲窘在了那儿很久很久。但我没有多加理会,想想母亲年纪大了,自然会做不了鞋子。后来的几年回家,母亲照样会摆出她做得属于我的新布鞋,但最终我还是只穿着高跟鞋在家晃荡着。
我缓缓地抚摸着其中的一双鞋子,泪如雨下。
父亲从里间挪步了出来,手里紧紧攥着一双新鞋子。这是你母亲临走前刚刚做完的。父亲如抓着珍宝一般,将它递向我。你母亲说:曾经因为家里条件艰苦,委屈了你很多年啊!但是这几年只要有你姐姐们的,也就有你的。
我泪如雨下,恍惚中我才明白,需要暗自疗伤的那个人并不是父亲,而是我。
“我真的很后悔那几年里没有让母亲看到我穿上她做的新布鞋,也许母亲最大的快乐就是如此吧,而我却没有满足她!”
当雅兰在我面前哭成了泪人儿,我也手足无措。也许人世间总是会有这样的遗憾:当爱在我们身边时,我们总是以我们的标准去判断,以我们的理解去回应,却从未想过这样真的对吗?可行吗?不留遗憾吗?尤其是面对我们最亲近的父母,我们总是觉得不给他们添麻烦才是最大的爱。其实也许,他们真正需要的就是你偶尔的小麻烦。他们喜欢你回家时,他们在厨房忙碌时的麻烦;他们喜欢天冷时,给你织件毛衣的麻烦┅ ┅
当我正准备安慰雅兰,苦于找不到什么词儿的时候,电话响了。
电话那端:丽丽,天气降温了,妈妈给你做了一双棉鞋,你什么时候回家来试试是否合脚?
我瞅了一眼雅兰,心里有东西流过。
“谢谢老妈,我晚上就有空,晚点就过去!”电话那端的母亲异常高兴:“好!好!好……”
任俊,皖西作家协会会员,教师,喜爱和天真纯净的孩子们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