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皮鞋

文/李登祥

 

 

这是父亲送给我的第一双皮鞋，也是最后一双皮鞋。而这双唯一的皮鞋却不被当时的我珍惜，还差点儿把它扔掉了！幸亏在一念之间还是选择把它留下来了，仍然把它放在漆黑如墨的木箱里，并且一放就是十多年。今天，无意中的打开木箱，看着静静躺着的这双皮鞋，不由得思绪万千，以往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

       

 

那是在十五年前，我以四百多分的中考成绩阴差阳错地被安龙民族师范录取了。当拿到录取通知单的时候，我显得异常的平静，完全不像人们所说的那样流露出一份喜悦之情，取而代之的却是莫名的悲伤。不过，很快我又狂笑起来了，这不正合我意吗？等到初中毕业了就外出打工。然而，当我把这种想法说给父亲听后，父亲怎么都不允许我这样做，还说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把我送出来，端起国家的铁饭碗他才放心。望着一贫如洗的家——不，应该是望着一片废墟上搭建起来的所谓的家，我只得无奈的笑了笑。同时，也后悔没有对父亲撒谎说没有被录取。我太知道父亲的性格了，只要是决定下来的事情，任凭你说什么都是无法更改的；说多了，父亲还要跟你急。没有办法，我只得看着父亲忙前忙后地出去帮我向亲戚朋友、寨邻，以及一面之缘的人借钱，然后是带着一副愁眉苦脸的面容回来。虽然父亲前前后后的忙活了一两个月没有帮忙我把钱借到，但是，在最后的紧要关头，总算盼来了一个愿意帮助父亲的人——我的姑爹，答应做父亲在银行贷款的担保人。无疑，他算得上是我们的大恩人。如果没有他，父亲很有可能兑现不了承诺，我也无法来到安龙这片神圣的热土上，经过三年的寒窗苦读摇身一变成为一位名副其实的乡村小学教师。

 

 

 

 

话说父亲为我贷款一千元以后，居然破天荒地为我买了一双皮鞋。要知道，在十五年前，别说我生活在这样一个不景气的家庭里不敢想象，就连在一些较为殷实的家庭里也不能一味的奢求。一般而言，能够穿上石林鞋就已经很不错了。像我就经常穿着三四块钱一双的胶鞋——本来，我是很喜欢穿布鞋的，尤其是绣花布鞋，但是，自从母亲在我十一岁的时候患上癌症离开人世以后，这种待遇就没有了。说到这里，按理说，父亲给我买了这么一双皮鞋，我应该心存感恩，赶紧地穿上它在别人的面前炫耀一番，说：“这是多么漂亮的一双皮鞋！”但是，事实上我并没有这样做，而是觉得有几分滑稽，真的不敢去想象这么一双所谓的皮鞋父亲是在哪里买到呢？生怕穿上它就坏掉了！瞧它的做工粗糙、材料劣质，应该值不了几个钱，却被美其名的唤作“皮鞋”，还被父亲买回来了。

       

 

父亲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外面，突然叹息着说：“明天你就要去安龙读书了，请原谅我的无能！没有什么可以送你的，但愿这双皮鞋你能够喜欢！”也是在这时，我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竟然通过不易察觉的表情深深的伤害到父亲。我究竟是怎么啦？一点儿也不理解父亲的苦衷，父亲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了！我的鼻子酸酸的，赶紧强装出笑脸捧着这双皮鞋受宠若惊地说：“爸爸，这真是一双不错的皮鞋啊！我怎么会不喜欢呢？只是，您到哪里弄来的钱呢？我有胶鞋穿就可以了！”最后一句，实属明知故问。为了让父亲相信我所说的话，还特意做作出试穿皮鞋的样子来，也不忘地附带几分得意的表情，最后，掸了掸刚刚染上的灰尘说：“我得留着，到学校里读书的时候才穿。”父亲没有说什么，再次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外面，走出去了。也许，父亲觉得完全没有那个必要强迫我不喜欢的东西。我也得以在父亲走出去的时候把皮鞋装进这个漆黑如墨的木箱里。在这里，值得提及一点，就是“漆黑如墨”并不是这个木箱的本来面目，如果没有一九九九年的那一场大火，它仍然着一身鲜红的衣裳，不过，话说回来，它能够在熊熊大火中幸存下来，就已经很不错了！一旦赋予拟人化的手法，它算得上是福大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