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晓霞：唱给父亲的挽歌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23:19 阅读(1)
胡晓霞：唱给父亲的挽歌
今天是父亲的忌日。
夜已经很深了，我睡意全无，披衣下床，轻轻走向楼顶。
今冬大干，久违的雨今晚悄然而至，淅淅沥沥。小城没有了白天的喧闹却仍是灯火璀璨。我面朝家的方向，默默静立，任凄冷的风吹拂着我同样凄冷的面颊，任冰凉的雨水伴随着我同样冰冷的泪水流下。父亲，您离开二十年了，每每想起您，我还是泪落如雨。
二十年前，父亲突然离世，令我猝不及防——我总以为母亲和外婆相继离开后，父亲是我永远的温暖港湾和心灵栖息地；我总以为来日方长，未来可期；我总以为等我诸事顺遂，可以让他安享晚年······可是“子欲养而亲不待”，父亲静静地离开了，年仅55岁。
父亲的形象至今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他中等身材，很瘦，皮肤黝黑，但五官俊朗，一双眼睛很有神，与人对视时总像在笑。他生性温和，做事条理清晰；他还极讲究，再旧的衣服和鞋穿在他身上都干净整洁；父亲还幽默风趣，口才极好，在生产队做农活时，大家都愿意跟着他，他的周围总是笑语喧哗，热闹得很。
父亲两岁丧父，随母改嫁，饱受人间冷暖，好在养父虽然对他严厉，但供养父亲读到中专毕业。父亲开始供职于银行，六十年代中期，许是年轻气盛，他和母亲双双自动离职，户口下放到外婆家。在那个年代，父亲算是知识分子，记得小时候，过年写春联，父亲是东家接，西家迎，好不威风！乡邻算账，写来往书信，都是父亲的专职；十里八乡婚嫁丧葬父亲都应邀帮忙料理；父亲还会唱黄梅戏，据说年轻时搞文艺活动，他和母亲都是主角，他们基本上能从头到尾唱完《女驸马》和《天仙配》等戏曲；父亲还爱看书，会讲故事，我第一次认识“孙悟空”，就是他讲的“三打白骨精”。父亲清爽干净，谦恭儒雅，能写会算，一直是我的骄傲。
在那个唯“成份论”的年代，父亲和母亲虽然都有知识，但因为爷爷是国民党，他们回到农村后，再也没有谋到一份轻松的职业，一生务农。他们共生育了六个子女，赡养了六位老人（其中有两位是母亲的叔叔），生活的艰辛自不必说。尤其是母亲突发疾病，撒手西去后，生活的重担都压在父亲的肩上——我和小弟都在读书，二哥二姐均未婚嫁，上面还有七十多岁的外婆。
父亲和母亲一生恩爱，母亲的早逝给父亲致命一击，从此，他性情大变，不苟言笑。在母亲去世的那个暑假，我亲眼目睹父亲度过了无数个不眠之夜，他写了很多思念母亲的诗词，在每次祭奠母亲时，随纸钱一块烧了，边烧边默默流泪。我现在常常想，母亲去世时，父亲年仅45岁，而且上有老下有小，他不仅要饱受思念孤独之苦，还要苦苦地支撑起一个大家庭，他是有多么地煎熬啊。
父亲一生勤劳，改革开放后，除了侍弄田地外，他和母亲还做一些倒买倒卖的生意，使我们这个大家庭在整个八十年代风生水起，还是很富足的。那是一段多么幸福的时光啊——丰衣足食，温暖向上，大哥大姐都找到了适宜的工作，二姐是全乡第一个女中专生，二哥从小就有顽疾，也奇迹般地痊愈了，我和小弟每学期都拿奖状回家，家里接连新建了两次房子，外婆把家打理得窗明几净。我想那也是父亲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母亲去世后，家道中落，父亲更加拼命劳作，他每天早出晚归，养牛养羊，种田种地，遇到下雨天，他就削筷子，扎扫帚，一天也没闲过。记得父亲有腰疾，每年都要发作一次，开始还买膏药贴贴，后几年，他舍不得花钱，就随它痛，每次腰痛发作，他夜晚不能睡，白天腰不能直，就是这样，父亲也不曾歇息，他就做一些诸如放牛，扎草葽子这样的轻松活。任凭父亲起早贪黑，精打细算，少了母亲的帮衬，生活的重负还是压得他踹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