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杀年猪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12:33 阅读(0)
散 文 三 题
（散文）
牟 民（山东栖霞）
腊月杀年猪
我的姥爷是个杀猪包子，杀一手好猪。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前，家家养的肥猪都由国家统购统销，严禁私自杀猪；姥爷没猪杀，那套杀猪的家把什躺在闲屋里，沾满了灰尘。只有一到腊月，上面才规定可以由村里统一组织杀几头年猪，杀猪后，由村里统一组织卖给社员。平日里根本吃不上猪肉，自己养一头猪，从开春一瓢瓢猪食喂养，到年底养肥了，送国家。要吃肉，没有城市人那般凭票供应，虽然敞不开购买，起码月月见肉。
腊月杀猪便成为农村喜庆之事，家家户户按每人分配二斤计算，七八口家，十几斤猪肉一大提溜，挂在屋檐下或者空房子梁头下，来客了，片下一块，饭菜里便有了香味。那挂猪肉不到过年，舍不得吃，看着舒服。
这时候，姥爷把杀床拿出来，用水冲刷几遍，然后用抹布擦干净。把各种各样的刀擦得铮亮。第二天，村书记对姥爷说，今天咱片（每八个村或者十个村为一片）开始杀年猪，从咱疃开始。
姥爷问，杀几头？
书记说，咱疃只批了四头。你杀完了咱疃的，依次去其它疃杀，每天给您双份工分。
吃了早饭，姥爷肩扛杀床，一手提着竹筐子里的刀具，抬头挺胸地走出门。大人孩子跟在姥爷身后，去看姥爷杀猪。那时候，单调没有耍景的农村，看杀猪应该算热闹的事情。腊月里姥爷就成了大家关注的人物。我要是放假了，会帮着姥爷提着那根铁钩子，去跟姥爷杀猪。分享那根猪尾巴或者肥肉屑。
谁家的肥猪要出圈了，村人清清楚楚的。为了方便大家割肉，书记安排东南西北四家农户，各备猪一头。姥爷来到村东农户门前，放下杀床，摆好刀具。姥爷直直腰，摸摸漂亮的山羊胡子，紧紧腰带。主人出来，说一声，好了，猪在东院里。我立即把杀猪钩子递给姥爷。姥爷手握钩子，一边走一边对主人说，别忘了备个盆，放把盐，盛猪血。那肥猪已经吃饱了食，在院子里溜达。忽然看到姥爷手里的钩子，慌忙逃开。只见姥爷一个箭步，嗖一声，钩子迅猛地伸向猪脖子，准确地咬住了猪的下巴，双手一拉，那肥猪嘶叫，四腿后挣着，不想动弹，可是那钩子死死吃进下巴，又不得不乖乖地跟着姥爷。
杀猪时，围观的人群，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着人猪的较量。我却瞪大眼睛看着姥爷拿刀割猪尾巴，心里盼望姥爷下刀深一点儿，让尾巴根多带肉。按风俗习惯，猪尾巴棍割下来，算杀猪包子的。那尾巴棍足有半斤，可以炒几顿菜吃。烧了吃，更有一种味道，又香又脆，满口流油。姥爷一刀下去，刀打个旋儿，割下尾巴，丢进筐里。等卖完了猪肉，姥爷提着工具筐回家，走在半路上，他把猪尾巴递给我说，拿回家，让你妈炒一炒。
我提着猪尾巴，往家跑去。
姥爷杀猪，还有一手绝活儿，扒皮干净利索。他拿着扒皮刀，从一边下刀，只见刀光闪烁，那猪皮唰啦下来了一半，然后又转身到另一边，又是唰唰几刀，整个猪皮脱离了猪身，铺在杀床上。如果杀的是集体肥猪，姥爷的扒皮刀不甚锋利，常常带一些肥肉在猪皮上，等卖完了猪肉，用一把刮刀把猪皮上的肥肉清理下来。按照规矩，这猪皮肉屑也归杀猪包子。姥爷会把刮下来的肥肉屑，包在一张皮纸里，拿回家炒菜。有时候会随手递给我。这时候，我对姥爷充满了敬意，姥爷真好！我们不但可以吃到猪尾巴，而且可以用流油的肥肉炒菜，炒出来的菜满口香，真是不错！
每次看姥爷扒猪皮，盼着姥爷的刀往猪身上多剜一下子，多带一些肥肉。姥爷很有分寸，给私人杀猪，姥爷手下留情，不时在铁锉上蹭几下刀刃。养头肥猪不易，一家人等着它卖钱过年呢！记得我们家每年能养两头猪，开春抓头猪崽，夏天再抓一头。两头猪很热闹，争着吃食。进家听见它们呱嗒呱嗒的吃食声，总要趴在猪圈边看看。用胳臂比划一下，它们长了多少。阳光明媚的日子，猪躺在窝里嗜睡，用手抚摸它们，仿佛摸到了温暖的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