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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水流年之四——腊月二十五的豆腐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5 11:51 阅读(2)

 【虽然散文】细水流年之四——腊月二十五的豆腐

 
我们端着泡好的豆子去十字街。豆腐磨子少,得占地方。有磨子的这户人家名字我忘了,只记得住在大拱门内,外表可观,内里已经衰败。这家的女人说傻不傻,就是叨叨得慌,一根筋,说自家的福禄被什么人施展手法夺走了,天天串街,蓬头垢面,衣衫不整,串到谁家一坐不走,翻来覆去的讲,叹惜那被抢去的福禄,越讲越觉得真,气迷心窍,不到四十就去世了。
她儿子也沾点儿这劲,没尾巴鹰似的,弄个三马子跑运输,往高蓬拉人。高蓬的布便宜,妇女们买布就往高蓬跑,四十里地,公交只有一辆,黑车应运而生,也没人查。他拉一车妇女跑得飞快,不看路,光顾着扭头说笑,一开开出公路,栽进麦子地,麦子有半尺高。妇女们爬起来,活动活动,无大碍,帮他把三马子抬上公路,又出发。到了高蓬,两个妇女说肘子疼,小伙儿有备无患,掏出几片麝香虎骨膏,大大方方给她们:“大贵的东西,我就让你们白使了吧。”
这一家的房子好像是八大间,院子又长又阔。我们去得太早,天色微明,上下两盘磨子冻在一起,还没化开。这家的女人出来,倒了半瓢热水,浇上磨子,化开,帮着推了推,回屋睡回笼觉。推这个比推碾轻多了,这么小的磨子,磨的又是泡了一天一夜的豆子,像推空磨。听说专门卖豆腐的人家让小驴推磨,蒙上眼,这活儿不苦,就是熬得慌。奶白的豆浆缓缓流到磨子下的盆里,涓涓之流汇成一大盆。
家里已把门板子卸下来,图的是出入方便。豆浆内加入开水,过滤,滤得纱包里只剩一抓即散的豆渣。烧开锅里的豆汁,豆汁泛起白沫,缓缓升到锅沿后,点入卤水,就能吃豆腐脑了。
那时候也就是过年时能吃上自家做的豆腐脑,平常想吃,只能去集上。我家的传统是不在集上吃东西,一来穷,吃不起,二来祖母说在集上吃东西不好看,众目睽睽,叭哒叭哒,不像话。再远的路也得回家吃,买了吃的也是提回来再吃。集上的豆腐脑与我们基本绝缘,只能年前吃吃。这算是美味,还要盛两碗送给住我家前后的两位老太太。
卤水没化开的时候像冰糖,家里有这么一碗,藏在食柜深处。这东西喝多了致命,杨白劳就是喝卤水死的。大人把它藏在秘密处,架不住我四处掏摸。我爱偷糖吃,偷吃一口飘飘然一天。我偷过红糖白糖,冰糖家里用不着,没买过。我趁着没人时在食柜里刨,找到这碗卤水,闻闻无味,摸摸挺硬,莫不是冰糖?我闻了闻,想舔一下,伸出舌头即将舔到时,脑中轰的一声,冒出个不祥的念头,出了身冷汗,我迅速收回舌头,把这碗不明物放回柜里。
两条长凳上架好了豆腐模子,模子内铺着包袱,把豆腐脑舀住包袱,四角收起,盖严,压上箅子,箅子上再压重物,淡黄色的水哗哗流下,流进长凳之下的大盆,越流越少,变成滴滴答答。我在滴答声中入睡,夜半醒来,滴答声没了,偶而一滴,在寂静的夜里那么响亮,回荡在屋里,余音悠悠。我闻着豆腐香,叹口气,合眼又睡,觉得家里真是富足。
拿去重物,拿去箅子,揭开包袱,一个硕大的豆腐赫然出现。我曾经爱吃清水煮豆腐,把豆腐切成长条,开水中略滚一下,捞出就吃,那滋味无与伦比。没想到在乡中五年,食堂里天天弄这个,吃顶了,一辈子不想再碰。如今偏爱炸豆腐,炸的金黄,炖菜时放入。煎豆腐也好吃,锅里倒上薄油,豆腐切片放入,两面煎得金黄,撒上几粒细盐。最好吃的是小葱拌豆腐,春天的小葱切成花,豆腐切成小块,放入碗里,辣椒烧糊,擀成碎末,也放进碗里,浇上醋,香油,撒入盐,拌那么一大碗。有人爱用香椿芽拌豆腐,我吃不出好来。香椿最好什么也不配,开水一焯,捞起,切碎,只放盐和醋,略腌,足够好吃。
豆腐渣不能扔,掺入棒子面蒸成饼子,饼子出锅,灰白色,也不难吃。把这样的饼子叉着在火上烤,烤出硬壳,又焦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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