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算盘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04:25 阅读(10)
父亲的算盘
贾志高【甘肃】
父亲去世已经十多年了，但他给我留下了最深刻的影响，也是他一生最热爱的事--打算盘。
那时候我刚上小学，记得在好多的时间里，下午生产队散工后，父亲就在腋窝下夹着算盘和账簿兴冲冲回到家里。晚上还要趴在煤油灯下，看着白天的账簿，打着算盘一直到深夜，才长吁短叹的睡觉。
父亲没有上过学，粗识字，他把数字叫“洋码子”，而且说只要是把“洋码子”写好，算盘打精，就能干好会计工作。不知道他打算盘是怎么学来的，在算盘上加减乘除都精通，账簿上密密麻麻记录的“洋码子”特别整齐。
我们这个生产队有三百多口人，那个时候，在一个大队来说，和其他生产队相比，是比较大的生产队了。父亲在生产队当保管兼出纳，当时生产队里识字的人不多，会打算盘的人也少，打的过硬的就更少了。
父亲是中等个子，不算矮也不算高，身材很协调，走起路来精神抖擞。他经常戴着一顶蓝颜色的扇扇帽，说是蓝色的，其实在太阳和风的摧残下，早已变成了灰白色。他身上常常穿着不变的灰色或蓝色军便服，有时候裤子屁股上补着两个椭圆形的蓝色布丁，与原来的颜色促成鲜明对比。扇扇帽下有一张圆而微黄色的脸，平坦的额头上隐隐约约有三条皱纹线，炯炯有神的眼睛常常带着慈祥的目光，加上微微上翘的嘴唇和略宽的鼻梁，给人以朴实、憨厚、勤劳而善良的感觉。他的手掌宽，但手指不长，手型方墩墩的，打起算盘来，手指特别的灵活自如。脚上穿着母亲手工做的黑色条绒鞋，因为，那个时候做鞋花钱并不多，所以，父亲和我们姊妹五六个没有穿过特别破烂的鞋子。
现在我就有两个姐姐。但听母亲说过，生我之前，还有两个姐姐，一个五岁和一个刚刚生下不久后，就不幸夭折了。
由于我生的迟，自然变成了家里的宝贝。这样以来，每逢暑假和寒假，大多的时间里，父亲就领着我到生产队的办公室和仓库里去玩。生产队的办公室很简陋，里面放着一张破旧的老式方桌，方桌上面平常就放着父亲和会计、还有记工员的算盘、账本、工分簿等等的日常办公用品。方桌前有一个长条凳子，坐上去凳腿都有点晃荡了。办公室隔壁是高大而长长的一排土坯房子，是生产队的粮仓和库房，也是一个生产队所有的家当所在地。父亲在生产队当了十多年的保管兼出纳，精心守护着这些房子和房子里所有的生产工具和粮食。
记得有一年暑假，天气进入八月份，父亲带着我去上工，一路上我拿着父亲的算盘，边走边玩着，算盘是紫红色，中间有一个大梁，我数了，在中间梁上穿有十三个轴子，除两个明光华亮的铁轴子外，其他都是竹子做成的轴子。紫红色的算盘珠油光亮丽，摸上去特别圆润舒服。
父亲带着我走到生产队的大麦场上，硕大的麦场直径最小也在二百米以上，看见人声鼎沸的场面，我有点胆怯。劳动的人们，有拿扫帚的，有拿木杈的，还有开着手扶拖拉机在打碾麦子的，最使我好奇的，就是在麦场四个角落成的“方蹲大垛”，父辈们都这么称呼麦垛。高大的垛顶上三三两两站着落垛的人，时而传来他们响亮的说笑声。忽然，听见有个叔叔叫我说，尕小伙子，我给你说出个谜语你猜猜，我认真的听着他说:“四四方方一座城，城里住了两家人，一家人少数儿多，一家人多数儿少，猜猜看是什么东西”，想了好一会，我摇了摇头，猜不到，他说你手里拿的就是谜底。
父亲在外很少说话，时刻带着微笑和慈祥的目光，就算是和别人打招呼的意思吧。他把算盘和账本小心翼翼的放在麦垛下面有阴凉的地方，也拿起了木杈，很自然的加入抖晒麦子的行列里，开始享受一年丰收的喜悦。
太阳已经挂到西面的树梢，初秋的风吹在脸上凉嗖嗖的，和我玩的还有几个小朋友，我们一起跑到麦场的中间，不知道什么时候，人们把打碾的麦子扬成了麦子堆，有装口袋的，有抬秤杆秤麦子的，有把秤过的麦子拉往粮仓里去入库的，父亲的算盘珠在他粗短手指下，上下流利地“吧搭吧搭”作响，所有人都等待今年第一场麦子的收获，等待父亲最终读出麦子的产量。这时我才知道父亲每天来回夹着算盘和账簿的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