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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算盘和毛笔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1 00:21 阅读(1)

 父亲的算盘和毛笔  

阿文
父亲的卧室里,墙壁上挂着一张算盘,久已末用,早失了光泽,枣红色的方框里,所嵌的木珠,亮光消退,变成了暗红并且粗糙。桌子上的笔架上,几支羊毫毛笔悬挂着,满身细尘,也久已末用,算盘和毛笔,是父亲年轻的时侯,最钟爱的物件。      
上世纪五十至七十年代,乡不叫乡,叫人民公社。几个自然村合在一起,叫生产大队。按人口的多少,生产大队又分为若干个小队,叫生产队,现在叫组。农民没有土地,所有土地归公所有。农忙时,队长一敲钟,全村男女老少都争先恐后去田间劳作,如同一台大戏,各唱各的。父亲也夹杂在里面,但不经常,他的职责是会计,由队长登记出勤的名单,父亲就用算盘再汇总算分,然后按工分的多少,分粮食作物。我还很小的时候,只记着那是个夜晚,我在沉睡,感觉自己从很高很高的山上跌进了山谷,好象山谷也很深,似乎无底,落呀落呀,一直往下落,恐惧逐惭蹿入四肢百脉,心脏突突的痉挛,我欲翻身撅起,但怎么也翻不动身。惊厥中睁开眼睛,却听到了拔动算盘珠子的啪啪声,我直身望去,发现父亲坐在窗户下面的桌子旁,一面拨动算盘珠子,一面写着什么。我揉揉眼喊他,父亲走过来,抚摸我的额头,笑着问:“是我惊醒了你?"我摇头,又点头,说了刚才的梦,父亲笑笑,说一会儿就定心了,让我继续睡。说完,他自顾自的又伏在桌上,啪啪的拨打算盘,断断续续的拨珠声,盘旋在空荡荡的室内。我起身下地,穿上鞋走过去,看父亲的算盘,那是一张栗木制成的算盘,枣红色木框,框内的小木棍上串着黑黝黝,圆溜溜的木珠,在灯泡的映照下,熠熠生辉。父亲的左手的姆指和食指分开,拇指拨动横梁下面的木珠,食指拨动横梁上面的木珠,啪啪作响。拨几下,他的右手里拿的钢笔就在帐本上写着什么,我于是又问:“你会算帐?”父亲点头。我又问父亲为什么不明天白天算帐,父亲又拢拢我额头上的头发,不知为什么,父亲很喜欢拢我额前的头发,他笑着说:“爸爸明天还要干活的"。并让我去睡觉,窗外月光姣洁,树影婆娑,布谷鸟在寨子的上空“播谷播谷"的叫,鬼郭公在西院的梧桐树上丢下一串串的“喔哦",更远处的南沟,传来了斑鸠“嘟嘟嘟”的长腔。室内,父亲用手指拨算珠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个不停,台灯照着他,他很大的背影遮盖着大半个屋子。
早晨的太阳早已升起,奶奶和母亲也早已忙活家务。奶奶的病,母亲的病,拖着父亲不能远行,他只能呆在家里挣扎。我奔向寨子南边的麦场,远远的就看见了父亲,用木杈挑起已碾压成麦秸秆的麦铺,一杈又一杈的挑起,叠摞在一起,约半米多高,再用木杈垂直着从上面插入,弯倒,用脚踩着杈把头,两手握紧杈把,腕和胳膊同时发力,翻转过来,一大铺麦秸秆被顶起,父亲扛在肩上,举起来,走到麦秸垛边,扔到很长的木架上,再有木架上的人用木杈挑起,扔到麦秸垛上,垛上的人用木杈摊平。我当时听到有人小声嘀咕,说村会计挣两个人的工分,那明显是在说父亲,父亲在晚上用算盘算各家各户的工分或者分配的物资,白天又出勤劳作,身兼两职,难免会让人厌烦。到了冬季农闲时,生产队的各项收入都存放在父亲的帐本上,父亲拿着算盘,帐本同生产队长,组长去大队部,结算一年的收入和支出,父亲拨弄算盘,一本本帐单一目了然 。后来,我才知道,他去田间劳作,只是替代病中的母亲,并未多要工分。        
我的童年,有父亲的算盘,啪啪声中伴随着,缓慢的度过,闲时,算盘就挂在墙壁上,怕我们小孩玩坏,用时,父亲小心的取下来,放到桌子上,噼啪作响。一直到土地承包给农户后,生产队结散,不再用算盘,父亲才把算盘束之高阁。今年夏天,收麦子的粮贩来家里收购麦子,用的是电子台称,一称一称的过目,有几十次之多,我一一的记下来,算总重量时,父亲竟拿出存放很久的算盘,放在台称上,让我念,他用手噼啪的拨动木珠,旁边的一个小伙子,则嗤之以鼻:“都什么年代了,还用算盘,看我用计算机给你算,快你几十倍"。旁边的人也笑父亲的愚,倔傲的父亲不服,开始了比赛,几分钟后,父亲念出了总数。而小伙子却还在用手点动手机的屏幕计算,又几分钟后,竟是同样数字,众我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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