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口的叮当声

罗晓春

 

闲暇时与朋友环南湖骑行，一路风景一路歌，好不惬意！一日我们穿行在斑驳陆离的梧桐丛中，一个打太极的长者停放的一辆老式永久牌自行车吸引着我的目光，我下意识紧扣了刹车，聚焦在这辆“老土”车上，我的脑海仿佛又回荡起家门口公路上的叮当声……

 

我老家在邵阳农村，小时候家里穷，常弟妹穿着哥姐的衣服。也不记得我小学几年级时家门囗修了一条简易砂石公路，当时公路上汽车很少，偶有手扶拖拉机的啪啪声和自行车的叮当声。在我的记忆里，年少时我很少从门前公路上坐车出门，即使到三十几里路的高中读书也是肩挑爬山步行(无车费钱)。母亲看到我爬山过坳的身影时不时泪眼婆娑。记得一次母亲无比羡慕地望着公路上叮当潇洒的自行车对我说:“崽伢，你发狠读书考上大学，到时你也可以有自行车，到时也骑着自行车车回家。”是呀！我感觉当时家门口公路上骑自行车的都是有本事有身份地位的人，他们脚踩解放鞋身穿解放衣，有时还戴着手表，娘估计他们至少是公社干部或是呷国家粮的大厂矿工作人员(当时农民一年的收入难买一辆单车，前些年单车还要凭票供应)。我高中成绩尚可，老师尤其是班主任老师蛮看重我。记得班主任伍老师有一辆永久牌半旧自行车，我有时拿他心爱的“永久”练习骑行。有次考试我得了个好成绩，斗胆向老师开口借车回家，老师居然毫不迟疑地答应了。我忙不迭到老师内室推出“永久”，连回家兜米的袋子都忘记拿了，急冲冲骑着自行车回家。我当时骑在自行车上的感觉爽极了:清风拂面，公路两边的电线杆沙沙往后穿行，似乎青山都向我招手，溪水向我微笑。我骑行至一女同学家门口时还特意把铃铛敲得特别响^O^，离自家门口还有好长一段路时就边叮当边高声喊娘……娘望着满头大汗推着自行车的我，望着神情飞扬且比平常早早回家的我，不时又看着穿着明显不合身衣裤(我当时长得比哥快)的我，高兴之余又难兔心酸……

 

我似乎没在意娘的神情，只顾把自行车放在家门口显眼的地方^O^。娘在家又找来一个大的米袋子，把米桶里的米尽量多地往袋里装(当时常缺粮，父母常红薯也吃不饱)，同时尽量多地将炕筛里的腊制品装进米袋里。我趁娘没注意时又悄悄将米菜倒出一些。推着自行车返校的一刻，我的眼睛湿润了，叮当声也一下子响不起来了。娘呀娘，崽伢一定加倍努力，不辜负您对我的殷殷期盼。

 

经过努力我终于考上了大学，父母高兴得无法形容。那晚娘比我还兴奋，好像喝醉了酒似的。我记得娘讲得最多的重复话就是:“以后你也会象公社干部一样，成为对国家有大作为的人，到时要抽空多骑自行车回来哟”。

 

大学毕业后我参加了工作，单位配给我一辆自行车，我写信告诉了父母。父母高兴之情溢于信笺，鼓励我好好为国家工作，母亲还半开玩笑希望我骑单车回家。我感觉他们好像看到了我像当年公社干部一样在家门口公路上骑自行车的潇洒样…

 

在我的记忆中，工作后我很少骑自行车回老家，每次都坐车或开着车。我曾接父母到岳阳单位住了几个月，父母每次看到我骑单车上下班，脸上总是写满了笑意！

 

望着岳阳南湖梧桐树旁老旧的“永久”，我的思绪久久难能收回。如今父母仙去已多年 ，老家门口砂石公路已变成水泥路，公路上的汽车越来越多了，自行车的叮当声越来越少了。眼前的老旧永久车似乎在诉说着什么，我仿佛又看到了娘站在家门口的土坡上眺望着我叮当回家的一幕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