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乡村叙事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19:03 阅读(0)
校长｜乡村叙事
农家的孩子到了夏季，便成了野孩子。大人们忙于抢收抢种，早不见太阳晚不见天的在田地里干活，是没有时间照顾孩子的。他们一出工，孩子们便像散放的鸡鸭一般，三五成群地游荡在山岗、池塘或者树林中。
我那时常常和年龄一般的叔叔或侄儿们，整天浸泡在淠水岸边的小河沟里。河水清澈透凉，我们这群野鸭子或在水中凫水，或在水下潜游，各自施展这水上的本领。有时，我们也将全身沉入水下，比赛谁在水下待得时间长，谁的水性好。
大约是在我七岁那年的夏天，我因为跟着隔壁村庄里的孩子去山上摘野果迷了路，直到月上西天也没能回家。父亲手持火把在山头上大呼我的名字时，我才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家门口。
母亲说：这孩子玩心太重，迟早会淹死在河塘里的。
父亲默不作声的走到我的身后，一把揪住我那夹在后脑勺上的乌龟骚，顺手一个巴掌，我的屁股禁不住一阵疼痛，巴掌大的一个红手掌便印在了我的屁股上。直到晚上我躺在凉床上纳凉，母亲用一方润湿的毛巾敷我屁股时，那疼痛还没有消失。
也就在这一年的开学，父亲把我送进了学校。
父亲一手捏着母亲用家织布做成的书包，一手牵着我的小手走进了学校的大门。
校长正坐在办公室里，他右手夹着烟斗左手端着茶壶，耷拉着眼皮。看着一老一少一高一矮的父子两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校长说：这是你家的孩子，黑不溜秋的，几岁了？
父亲赶忙递上一只香烟说：都七岁了，整天在外面匪，早晚都不知道归家了，放到你这里，也好叫校长管一管。
校长端起小水壶，慢慢的啜了一口，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时，我突然发现校长有一颗大大的门牙，如同非洲森林里的大象门牙一般，戳在嘴唇下面。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校长说：到我面前来，让我看看。
我颤颤巍巍地走到校长的办公桌前，校长站起身来。我发现校长的身材是那样的高大，就像一颗古老的杨树屹立在我的面前。校长伸出他那硕大的手掌，放到我的头顶上，我顿时感到莫大的压力。
校长说：好好念书，将来考个学，也好为你那老王家光宗耀祖。
我没敢吱声，想点一下头表示赞同，可我的脑袋像木桩一样，没能动弹一点点。
听大人们说校长很有学问，他不仅读过旧学，还上过新学，满腹的经纶。在我们这个穷乡僻壤里，就他的学问最大。就是附近的十里八乡，也都知道他的鼎鼎大名。
校长似乎没有课，老师们上课的时候，他就背着双手低着头颅，在校园里游来荡去。偶尔走到教室的窗前咳嗽一声，我们便缩紧了脑袋，头也不回地紧盯着黑板，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到了下课的时候，校长手持一个很大的铃铛，站到教室前面的一颗老槐树下，使劲的摇几下。我们便一蜂窝似的挤出教室的门，互相追逐着在操场上嬉闹。老师们也三三两两地手捧着书本，钻进了办公室。
老师们在办公室里抽烟、喝茶、谈天说地，我们便在外面坎老瓦、跳方块、或者翻纸牌。女生们则踢毽子、跳皮筋或者抓石子。到了冬天的时候，我们便选择一些比较剧烈的运动，像冲車、挤老油等。一个课间下来，能挤出一身热汗来，于是，本来瑟缩的脖颈便伸长了许多。
时间长了，我们便悄悄地潜伏到办公室的窗沿下，偷听老师们说笑。
办公室里，摆放着十来张办公桌分列在两旁，只有校长的办公桌孤独地挺在前排正中的讲台上。校长一抬头，下面便是一张张说笑的老师面孔。
校长很严肃，脸上架着一个驼峰一样的大鼻子，鼻孔里还不时地喷出一股股浓浓的烟雾。校长禁不住办公室里欢乐的氛围，也想说两句。校长开始说话的时候，先翘起他那把尿壶一样的壶嘴，伸到嘴里咕噜咕噜的吸了几口，龇了龇嘴唇，于是便又露出他那颗青面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