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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年味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09:14 阅读(0)

 乡村年味

 
●马晓燕(四川)
 
 
年味越来越浓了。
小时候,最盼望过年。过年意味着有新衣穿,有馋得让人哭的腊肉、腊肠、夹沙肉、水果糖,只管敞开了肚儿吃个够,还有压岁钱、噼啪作响的爆竹、公社礼堂免费放映的电影……山村浓郁的年味深嵌进我的记忆。
山村过年,甭提有多热闹。过了腊月二十二,过年的气氛就一天比一天浓烈,鞭炮声、笑声、祝福声,村里老少爷们“磨刀霍霍向猪羊”的吆喝声,孩子们听到猪羊挣扎哀嚎的尖叫声,这似酒般浓烈的年味弥漫着整个村子。
忙碌一年的乡亲们放下手头活计,开始备年货。年货说是简单,其实也不简单,把饲养了一年的大肥猪杀了,把光叫唤不生蛋的老母鸡杀了,把腊货清洗干净,把头天晚上泡好的豆子经研磨、过滤、点浆、挤压等工序,最后熏烤成豆腐干,还要做上一大盆醪糟,家乡有大年初一吃醪糟汤圆的风俗,再炒一些花生瓜子、干胡豆、干豌豆,还要去镇上买一些瓜果点心、鞭炮烟花、烟叶高粱酒、甘蔗和米豆腐之类的。米豆腐是家乡的特产,过年餐桌上都有一盘芹菜或蒜苗炒制的米豆腐,那金黄的色泽、弹弹的劲道、糯糯的口感,让人欲罢不能。
在乡下,大人孩子都盼过年,为着辛苦一年,能饱餐上一顿肉片子,但我最喜欢吃的却是奶奶做的米豆腐。村里好些人家做的米豆腐火候不够,只得去镇上买。奶奶做米豆腐的好技艺是村里公认的。做米豆腐是我们家过年的大戏,奶奶事先把稻草灰放至水里浸泡,制成碱水,尔后把淘洗干净的大米倒入浸泡过稻草灰的碱水中,浸泡成浅黄色,用清水洗净沥干,磨成粉浆,再煮至粘稠,晾凉后用手团捏成圆柱形状,最后放入锅内蒸熟。我时常一步不落地守在奶奶身边,每个环节都不错过。待最后揭开锅盖,那黄灿灿、香喷喷的米豆腐扑入眼帘、扑入鼻孔,那是一种怎样的幸福和愉悦啊!我时常连手也不洗,猴急地抓起滚烫的一个米豆腐,掰一块放进嘴里,烫得“丝丝”直叫唤,奶奶心疼得连连叫我吹吹再吃。母亲曾尝试做过几次米豆腐,但却未学到奶奶的精髓,要么切不成片,要么碱味重、口感差,奶奶说母亲太年轻,火候还不到。奶奶每次都会做上几蒸笼米豆腐,一部分送给邻里乡亲,一部分给她的五个子女,自己只留小部分。奶奶仙去后,那味道留在了记忆中。
山村过年的热闹欢腾劲,往往从天麻麻亮、公鸡打鸣就开始了。男人们准备好招待客人的花生、瓜子、烟叶、糖果物什。女人们则叫上自己的妯娌,系上围裙,走进厨房,按照头晚和男人罗列出的菜单,使出看家本领,做出一两桌丰盛的团年饭。山村的年饭一般是八菜一汤,与乡下婚娶同样的排场。这时候,谁家的年饭若想色香味俱全,就要看这家女主人的功夫,这也成了村里女人暗自比拼、较劲的舞台。村子里每家女主人都不敢懈怠,都会使出看家本领。有心计的女人,几天前就得回趟娘家,讨教些做年饭的绝活。这可乐坏了老人和孩子们,这个时候,在他们眼中,儿媳妇、妈妈是那般贤慧、能干,一年的所有不快均烟消云散。我母亲做年饭的手艺差强人意,还不及父亲,多是奶奶唱主角,母亲打下手。
大人们最开心的是大口地喝着高粱酒,大块吃着肉,我们最快乐的则是除夕。早已缝制好的新衣、新鞋美滋滋地穿上,小伙伴聚集在一起放爆竹,还可以拿到父母和亲戚们给的压岁钱。我最盼望的是吃完年夜饭,跪在堂屋簸箕上,规规矩矩地向长辈们磕上一个头,从长辈们手中接过盼了一年的压岁钱。这时候,母亲和奶奶端坐上方,小心地、细致地、缓慢地展开包着钱的手绢,给上一角、两角,最多不超过伍角。乡下日子过得紧巴,平常,大人是不会给一分钱的。因此,盼过年,还盼父母领着走亲戚,能再从亲戚处收到几角压岁钱。那是我们的私有财产,可以随了自己的心思自由支配。在我看来,那是很体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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