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4 08:27 阅读(0)
杨子福：车厢
“香烟啤酒饮料，瓜子花生八宝粥……”
大火车里推着小货车，这些人天生就会挤，不管是人堆，还是行李垛子，总之只要有一丝缝隙，他就能撕开一个口子，遇上硬茬子也不怕，嗓门调高了不断地吆喝，你跟他计较，他也没招你惹你，你不跟他计较，你的耳根子疼，只怕你侧个身，挪个脚，他便堂而皇之溜过去。可不一会儿，他又吆喝着过来了，你让不让，不让他还是 “香烟啤酒饮料，瓜子花生八宝粥……”
你把眼珠子气得瞪出来，又不管人家的事。
孩子们才是车厢里的主角，尤其是三五岁大的，蹦蹦跳跳，窜来窜去，人们的目光大多在他们身上，他们在过道里畅通无阻，大人们都小心地避开身子给他们让路。等到他们玩乏了，大人们还给他们让座，毕竟三个大人的屁股，盛的下五个孩子。老人们一般都经不住挤，大都让到窗边，风景和儿孙都在眼里。
火车拉的多，而且是唯一合法超员的交通工具，有座的票卖完，就卖站票，价钱一样，就看你是用脚坐还是用屁股坐了，反正上了车就可以大显神通，有马扎的蹲在车厢接头处，有报纸的蜷缩在座位下，有功夫的在过道里练练金鸡独立，有腰病的就贴着靠背斜站着……当然受不了你可以换卧铺呀，宽敞又安静，也可以去餐车点一道小菜，清静地坐上好几个钟头。
人与人挤得紧，也格外地亲近，不亲近也不行呀，不是脸对着脸，就是背靠着背，不管认不认识，先打个招呼：在哪里干活呀？工钱怎么样？活好不好？这就攀上话茬了，然后就是家长里短，国家大事，天上地下，方言不同，但出门人的心犀相通。要是能听见一声乡音，那就隔着多远都要喧伙上几句，不管有尿没尿，就往车尾挤，一起抽个烟又都就回来了。
都说距离产生美，那也许是因为看不着。车厢里人挨着人，看着看着也就顺眼了，还真大有挤出来的忘年交，也有挤出来的儿女亲家，挤出来生意好搭档，年轻的小伙姑娘挤眉弄眼，挤出来的连理夫妻也不在少数哩。
坐车的大都是实在人，谁也不会去装，就是有几个钱也都缝在内裤里，就这样还会有小镊子，小刀片时不时跟在后面，穷追不舍。哪个人四处奔波不是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呀，要是万一被掉了包，后悔又向谁诉说。
人多了，就有了市场，卖东西的一个接着一个，有提着小筐的卖充电宝，有挎着包卖“粘得牢”，有轮着铁刷子卖袜子，有吧嗒着嘴讲荤段子卖裤衩……他们喜欢拥挤，赶集似的，只要你正眼一瞟，他的阵势就拉开了。你轰他去吧，他穿的制服跟乘务员一样，不撵他吧，他贴着你不走。你只能在心里打鼓，这人到底是怎么上火车的，他能挣着钱吗，为什么从来不查他的票，嘀咕嘀咕也就都过去了，人家可从来不问你干什么活，挣多少钱，谁的身后都有几张吃饭的嘴哩！
车厢里有一家回民，那小孩四五岁，脸蛋儿嫩白，眼睛圆溜溜的，甚是可爱。孩子是见面熟，不一会儿回民小孩就被几个汉家娃拉着一起蹦哒，清脆爽朗的笑声，掩盖了车轮疲惫的噪音。可是一个小孩乘大人打盹的功夫，从包里掏出了两只猪蹄，用牙撕咬开包装，正要递给回民小孩。
“在干嘛？”
汉家的男主人冲孩子喝了一声，两个孩子吓得秫地缩了回去，周围的人也被这个男人吓了一跳，都瞅了过去，男人赶紧起身，一把抢过孩子手里的猪蹄，他转过身，这家回民夫妻正看着他，他把猪蹄麻利地塞进衣襟，脸分明有些扭曲，背对着回民悄悄把猪蹄藏回包里，还特意掩了掩包上的拉链，他的动作像极了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