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的小雨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1 12:02 阅读(0)
三月里的小雨
宋才逢
披着毛毛雨进店，店外的雨丝突然变成雨线，一阵斜风裹一股寒气，随之跟进。
小店在我住的小区门外对街上，是一对中年夫妇开的“夫妻店”：男的老板，下粉；女的老板娘，跑堂收银；挂个店招——骨头汤粉。
我是这个店里的常客了，每回按惯例点份“三鲜”的宽粉，请老板添点酸豆角、腌菜、撒点香菜末子，粉来了，取了桌上醋瓶倒上些许，一碗7元钱，最低消费。我知道，所谓“三鲜”，也就是少量海带丝加几片黑木耳，而已。但，我和许多早餐回头食客一样，都是冲着它厨房灶上大铝锅中的那两根筒子骨与一只鸡架骨熬出的酽汤来的，谁叫我好这一口呢。
生意不错嘛，六张桌子几乎满座。一男士边看晚报边筷子夾住粉条慢慢嗦，显得很绅士；一妙龄女子玩着手机，面前碗的粉上盖着牛杂，显得很时尚；一对老年伴侣似刚吃完并肩坐着低首耳语，显得很温馨；另外几个看不出身份的男女正埋头有滋有味，不时有辣或烫的霍霍快活呻吟传出；一位小伙起身去门边贴墙的转盘拉纸处扯脱一截，擦了擦嘴扔进垃圾篓内，接着从屁股口袋掏出皮夾，喊了个：老板，买单！
我拣门边一桌空位落座望街，向收拾碗筷返去的老板娘嘱咐：照旧，三鲜，宽粉，多放点汤，多放点辣椒。了了，看着店外，三月里的小雨，淅淅沥沥……
就在我的米粉上桌时，一佝偻老人挑着两撮箕白菜苔进来，于过道上卸下担子，收拢雨伞一手拿了，一手杵着扁担，嘶哑的喉音朝店里头颤颤地问：老板，要白菜苔子不，便宜卖把你？
端着一碗粉过来给食客安顿妥后，老板娘车转身说：这就对不起吶，小菜早晨买多了，生意寡淡的，中晚饭冇几个客，外卖的盒饭也少起可怜，这向亏得动不得呐！要不你多走两脚，到那头饭店去试试，他们大场合的，兜底要了你的怕还嫌少呢。你看见的，我小本买卖，就几张桌子，你一个水淋淋的人架势一副水淋淋的担子，碍我的客流呢！走走走，收起你的担子快些走，弄起一地的水，到时跌倒人你赔不起的！
老人赶紧替两只撮箕挪摆一处，讨好地说：行行好唦，老板娘，我要不是婆婆子病在床上，等钱呷药，我何苦冷雨天出来作孽，你多少帮忙受点唦，我不忘你的恩的。嘶哑的喉音，低沉下去。
你冇崽女管你们哪？下粉的老板高嗓递过来一个问。
一个养女早嫁出去了，老人嘶哑喉音犹疑了一下说，我自己几分地种四季菜卖几个小钱，和养女打工寄回来的血汗钱，同婆婆子过日子，这不，人老了病不起哟，婆婆子跟我遭了几十年的罪，如至今躺在床上动不了，我只能自己想法子，我们不想给村子里增加负担的。
好了好了，我买你几把白菜苔子就是的。老板娘腰弯向撮箕问，好多钱一斤啰？你哪个乡里的？
我呵，郊区的。超市两块钱一斤，菜市场一块五一斤，我的一块钱一斤。老人嘶哑的喉音亮了一点说，嫩起掐得出水咧，我晓得，你们城里人才过完年，大鱼大肉腻了要叶子菜剐油咧，我这是自家土肥作的，随你，一块钱一把，我冇秤，一把一斤半只多不少。
还掐得出水，雨水吧，春菜贱如草的呢。老板娘说，看你人老不易得，来六把，不过讲明的，钱冇得把你，看你还冇呷早饭的样子，给你下碗“三鲜”粉，抵你的白菜苔！
要得，要得，老人嘶哑的喉音带点结巴说，谢谢老板娘，累你帮忙打个包，我提了回去给婆婆子呷，她最欢喜呷米粉哒。我这就走，这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