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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圣权:偏心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12:58 阅读(1)

许圣权:偏心

 我九岁那年,父亲动了手术,不久又赶上了“双抢”。父亲在砖厂和家里两头跑,体力透支到极致,营养跟不上,体质弱,母亲满眼的焦虑和心疼。

那时,别说吃肉,吃块豆腐,也得有客人来家。虽然家里养了鸡,不到年关,万不可宰杀的,还指望着它们生蛋,从代销点换回盐、肥皂和针头线脑。时而在鸡圈里收拢到鸡蛋,也要放到厢屋拐角的坛子里聚着,有多少,母亲是有数的。当然,鸡蛋也不能随便吃,哪怕来客了,母亲也会用面粉或南瓜花掺和,搅成糊,煎成块,凑足一海碗上桌。
“双抢”那几天例外,为了父亲。
记得一天,煮饭时,母亲叫我拿鸡蛋,兴冲冲地跑进厢房,那拐角黑麻麻的,平时不敢靠近,从坛子里摸出两个鸡蛋,扭头便跑向锅屋。
锅开了,母亲在碗沿上磕破鸡蛋,流入海碗,舀入米汤,挑两筷头猪油,撒上细葱和盐,搅匀,放入饭头上,摁一摁,盖上锅盖,添火至锅盖缝隙里透出锅巴的焦香。喜欢“支锅台”的我,见证了全过程。
 
吃饭了,我已早早在锅台边候着。锅盖掀开,一股白茫茫的热气,腾空而起,弥散着蒸蛋的香味。我双手扒在灶台上,欠起脚,昂着头,盯着那碗蒸鸡蛋,黄橙橙,油晃晃的,使劲吸着气,“咕咚”一声,咽着口水,抬眼望着母亲,说,好香。母亲却不动声色,拿来抹布,捏着两头,贴着碗,将蒸蛋端出锅,铲了两铲饭,盖住蒸蛋,端起,往堂屋走去,显然,是送给父亲的。
母亲疾步于廊沿,直到将她的背影送进堂屋,我才收回目光,锅里,饭头上,圆圆的碗底的印迹清晰可见,还有一盆黢黑的酱和几块蒸红薯。
我排行老小,平时有什么好吃的,母亲都先依着我。那一刻,我的眼睛涌出泪水,向母亲喊了一声:你偏心。 
哥姐都端着碗,远离着父亲。唯有我,捧着碗,挂着眼水,愣在父亲的目及之处。父亲看到我,或许是在找我,向我点点头,示意我过去,弯下腰,用筷子扒开饭。我高举着碗,迎了过去。边走边左顾右盼,怯怯地寻着母亲,到底还是被母亲看到了,阴着脸,埋怨起父亲,说,孩子今后有的吃啊。
可是,几十年后,母亲却不这么认为了。
儿子上学了,中午要接送,我和妻子的单位离家有段路,不想进城的母亲,没犹豫,从老家过来了。
孩子爱吃鸡肉。一天,母亲买了半只鸡。晚饭时,一根整鸡腿,没剁开,横在盆里,很打眼,上面划了几道口子,好进油盐。我瞄了一下儿子,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夹起鸡腿,母亲赶紧说,这给老孙吃的,挡下我的筷子。儿子看着我,疑惑地眼神似乎在问,这不是给我的吗?
“你又偏心了”我笑着看着母亲。自那次向母亲吼着“偏心”后,全家都记着了,聚会时,还时不时翻出来奚落我。
“那时你爸太苦太累啦,又刚手术,真怕他撑不住”,母亲明白我所指。
“奶奶就是偏心,偏心你和妈妈,我中午就想吃鸡肉的,奶奶非要等你们晚上回来才烧”,儿子啃着鸡腿,嘟囔着。中午放学,母亲接孩子时,买了棒棒糖,哄着儿子,给儿子蒸了鸡蛋,自己就着剩菜,凑合了一顿。
 
忙完了,歇下来,母亲总是呆呆地望着窗外,心事重重。我知道,她又惦记着老家的父亲了。父亲一人在家,屋里屋外都得拾掇。母亲在家时,烧饭,洗衣,喂牲口都是母亲操持。父亲一直在外面忙,家务活不会做。母亲说,也只有他孙子,换其他人,你爸也不会放我走的,你爸年纪也大了,这下算给他熬苦了。
学校周边有了小饭桌,打算把孩子寄宿在那里。
天刚亮,母亲就收拾好了行李。我送她,临出门,母亲迟疑了一下,还是放下包,折回到孩子的卧室。摩挲着儿子的头,说,老孙啊,放假了叫你爸送你回老奶家,奶奶天天烧鸡腿,老爷一人在家,真不行啊。说完,掖了掖被子,沉默一会,嘴一瘪,眼泪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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