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传勤：拾荒小孩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11:30 阅读(0)
张传勤：拾荒小孩
小鼻涕决定不再理芦柴棒，永远也不。
这么一来，在废物仓库充斥着潮湿酸腐陈旧气味的空气中，多弥漫起了一种愤怒甚至火药味。小鼻涕生气起来时，一声不吭，原本爱流鼻涕的毛病，更加严重起来。小鼻涕用手背使劲一揩流出的鼻涕，又勾下小腰，在村部废物仓库角落里，借着窗户射进来的微弱的光，东望望西瞅瞅。
在另一角落里，同样埋头翻找的芦柴棒，并没注意到小鼻涕会生这么大的气。
小鼻涕与芦柴棒都姓陆。小鼻涕本名陆大全，芦柴棒本名陆永材。只是小鼻涕经常挂着鼻涕，而芦柴棒瘦得像枝芦柴，人们都叫起他俩“雅号”，把本名基本忘了。
在三汊河村，姓陆都是一个族谱里的，基本上都会沾亲带故，挂那么一点远亲。芦柴棒在家里正堂角落，就曾看见过大人们，翻起一本本族谱。然后数落盘算着，谁是谁的婶婶，谁又该是谁的姨娘。
什么亲，什么故，小鼻涕他俩不知道，也算不明白，那都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天边的浮云。他俩只知道，两人志趣相同，能玩到一块。
于是，村边，滩头，枯田里，小河沟角，村里人看到小鼻涕时，总能看见旁边立着的瘦高瘦高的芦柴棒。他俩一起在村边小水洼，卷着袖子光着脚丫摸虾，在滩头撅着屁股堆沙堡，在枯田里掏黄鳝洞，在小河沟角架起竹杆钓龙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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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物仓库的外间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随着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小鼻涕从几年前记忆里回了来，与芦柴棒，这才保持了同样的默契，两人同时一动不动，屏住了呼吸。好在两小孩不是从正门撬锁，而是从窗户翻进来。这位大人没发觉异常，拿了锛头就走了。
“那根铜管，是我先看见的！只不过离你近，你先拿到手的！”小鼻涕终于忍不住冲芦柴棒嘟哝。
芦柴棒直起腰，指着高处堆着的零件，淡淡回了一句:“铜管是装在那么高的拖拉机上，你也够不着呀！你若不信，你试试？”
“那也不应该是你一个人的！”小鼻涕据理力争。
一阵沉默，彼此能听见对方扒拉开碎旧杂物声。
这两间废物仓库，在村部已经存在许多年了。自打小时，芦柴棒就看见父母每次做完农活，都会把农具放在这里。而现在，这仓库已经没有了以往功能，几乎没人来。废物仓库堆的最多的是纯手工藤编小簸箕，大大小小，东倒西歪。木制打谷机，靠着墙，摇柄已经不见。四齿耙，搂草耙尖少了齿。种庄稼犁地用的犁耙，芦柴棒父母会把犁耙套在牛的脖子上，牛在前面走，人在后面吆喝，挥着鞭子。喷雾器没了盖，锈了喷枪。
芦柴棒最好奇在于，村里人都管它叫“老爷车”里拧下的车灯，怎么这么多年没碰裂。他擦拭去灯外灰尘，分明见到了“XX”(品牌)字样。一排排细小灯珠，让他更平添许多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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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物仓库里一起拾荒，不，似乎算偷窃后，小鼻涕真的没有再理芦柴棒。
就连那天在路边拾柴火，芦柴棒拎着白色尼龙袋在路左，小鼻涕拎着花尼龙袋在路右不远处。芦柴棒想过去打个招呼，小鼻涕远远瞅见，默默走远似乎躲着他。
偏偏算作小鼻涕婶婶、芦柴棒姨娘，骑着大跨脚踏车，经过两人马路中间，下了车，嘻哈着逗两人:“哟哟哟！你俩拾柴火呢！不偷我家鸡蛋了吧？是得干些正经事！”
小鼻涕瞪她一眼，心想着前年那会，与芦柴棒一起，把她家育种大公鸡，撵进田边大粪坑，差点没淹死，大公鸡居然抖着全身粪泥，从粪坑里扒腾了上来。起因就是她说两人偷了她家鸡窝鸡蛋。害得两人回家都挨爸妈揍了几棒槌。第二天，两人见面，互相见彼此哼哼唧唧说屁股肿疼，会意地“哈哈”大笑。谁偷过呢？谁偷谁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