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棵树

 

李霞  桃花岛上的桃花源

 

这个周日回乡下，还没到家，就远远发现原本长在我家老屋后，比房子高许多的两棵大水杉不见了。

 

车朝门前场上一停，婆婆便乐呵呵地迎了上来，甚至没等我们开口，就直截了当地对正满腹狐疑的我们夫妇说：“告诉你们啊！屋后的两棵树昨天我卖给树贩子啦，300块呢！” “都是长了几十年的两棵水杉了，就卖了300块啊？”先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哎，你这孩子，是在城里待久了，不知道乡下的行情，就我家屋后这两棵树，难锯又难运的，树贩子起初坚决不肯要，我好说歹说，人家是看我这八十岁老太太的面子，才勉强收去的，说一分钱也赚不到呢！”婆婆虽眉飞色舞的向我们“报着功”，打心眼里似乎还有点过意不去。我和先生听后都有点哭笑不得，你说，这老太太，两棵水杉都贱卖了，还对人家感恩戴德的？不过我们更迫切想知道的是：平日不愁吃，不愁穿，儿女个个孝顺更不愁没钱花的老太太为何就毫不犹豫地将这两棵树给卖了呢？

 

先生全家是78年底从外村搬迁来的，1979年3月12日是我国的第一个植树节，身为党员干部的公公主动带头，在家前屋后栽了许多树，这两棵水杉就是当年一同栽下的，屈指一算，都三十多年了。大哥结婚那年，公公婆婆砍了几棵树请木匠给大哥打家具，这主屋后长势最好的两棵水杉，大哥硬是没让他们砍，说是留给弟弟妹妹们将来结婚用。公公因病去世后，婆婆把这两棵树更当宝贝似的伺候着，每年都施几次肥，估摸一是念这两棵树是当年公公亲手栽下的，公公虽然走了，但这长势喜人的两棵树像两个忠诚的卫士似的，守在我家屋后，多少能给婆婆一点慰藉，另外则是婆婆盼望它能快快长粗长高，好为还有三个未成家的孩子将来结婚出嫁多少作点贡献。二哥大学毕业后在城里工作并娶妻生子，未用得上这树；92年我和先生结婚时，娘家花了2000元陪了一套当时很流行的组合家具，这两棵树又未派得上用场；先生小妹出嫁时，她婆家家具现成的，这两棵树更是多余的了。于是乎，这两棵水杉就坚强地活到了今天，并坚定不移的地履行着它们的神圣职责：忠实地守护着我家老屋，每天陪伴着我独居乡下的日渐年迈的婆婆，再以它高出老屋许多、笔直挺拔的身姿，亲切的迎接我们兄妹们的每次回家。

 

“妈妈，这两棵树在屋后长的好好的，都这么多年了，又不碍事，你为何就突然将它给卖了呢？”先生还是忍不住问起了我婆婆，“浩子（我先生乳名），我知道我把树卖了，不但是你，我们全家老小都会心疼的，你说哪个亲戚到我家，不夸这两棵树所处的位置好，又长的壮，不瞒你说，昨天树贩子锯的时候，我都不忍心看，但你们不知道，几年来它同时也是我的一个心病啊，直到昨天卖了，夜里我才睡了个安稳觉！”在向我们诉说着上述话语的时候，一脸欣慰的老太太的眼里似乎还泛起了点点泪光。两棵树的存在竟然使老太太夜不能眠？惊愕不已的我俩忙追问缘由，“我年岁大了，不种田了，但每到秋天，左邻右舍特别是屋后的邻居们晒粮食棉花啥的，上面沾满了一层又一层风刮下来的水杉叶，人家虽然不好意思说，我心里却过意不去啊！俗话说：邻居好，赛金宝，平日人家对我没少照应，我帮不了人家啥忙，但也不能给人家添乱吧，原打算这个星期天等你们回家把树锯了的，昨天正巧遇上树贩子，就卖了！我想即使你那在地下的父亲也会支持我这样做的。”“是的！是的！你做的对，我们所有的人都支持你！”我们忙附和着，因为听完婆婆的一番推心置腹的话语，我们夫妇立马由起初的不解到对婆婆此举的肃然起敬，我们真的没想到我家老太太，年岁越来越大，人却越来越开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