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阿姨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2 03:04 阅读(0)
陆阿姨
李良琪
晶晶妈得了阿尔海默氏症，时而清醒，时尔糊涂。清醒的时候什么都知道，糊涂的时候儿女都不认识。
来到敬老院的第一个礼拜，晶晶妈就惹祸，把没吃完的馒头藏在被窝里，被陆阿姨发现。
护工陆阿姨是个非常凶悍，满脸横肉的中年妇女。
陆阿姨告状时用眼睛深深地剜了晶晶妈一眼，晶晶在一旁看了不寒而栗，为老妈担心不已。
过了两天，晶晶发现老妈的手臂上有淤青，很疑惑。陆阿姨冰冷地甩过来的话是：磕在床沿上了。
晶晶摩挲着那有淤青的手臂，那手臂小时候晶晶吊过，长大后晶晶最喜欢挽着妈妈的手臂出门。而如今……晶晶只能无奈地抚摸着那手臂，心里难受得想哭。晶晶妈则无任何反应，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的天空。
窗外，春天的风在使劲地摇着树枝 ，天空的云像是要下雨一般厚重地堆砌着，空气中有浓浓的湿气，让人觉得很不好受。
第二个礼拜，晶晶妈居然拿了一个鸡腿想藏到被窝里，幸好晶晶在一旁，发现得早。陆阿姨悻悻然地用锥子般的眼神瞪着晶晶妈，晶晶妈痴痴地眉宇间充满笑意地把手里的鸡腿递给陆阿姨。
“小妹，快点吃，妈不喜欢吃，给你吃。”晶晶妈显然吧陆阿姨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我妈最会心疼人了，我老妈把你当成她小女儿了。”晶晶有点讨好地对陆阿姨说。
陆阿姨的脸上有些微的笑意掠过……
日子像海滩上的沙，慢慢地被水漫过。转眼一年过去了。
送尿片去的时候，晶晶顺带给陆阿姨读高中的儿子带去很多书籍，习题解答以及他儿子穿不下的衣服，那衣服里还有几件没有剪掉标签。去的时候，晶晶看到老妈用手在捂着陆阿姨生了冻疮的手，眼神就像是对着婴儿一般，晶晶觉得老妈糊涂了。晶晶妈又把衣服撩起想把陆阿姨的手揣怀里。争执不下，陆阿姨只好拿剪刀来给老太太剪指甲，来转移集中力。晶晶心想，这老妈真的糊涂得厉害了。
后来，病房里都知道晶晶妈把陆阿姨当成女儿了，大家都打趣十岁没有妈的陆阿姨又有了个新妈。看得出陆阿姨是开心的，她的脸上的肌肉舒缓了许多。
有一天，晶晶给老妈送菜的时候，晶晶妈拉着她的手说：“给我钱，我要用。”老太太的眼神少有的清澈。
“是她跟你要钱的吧。”晶晶用嘴指指陆阿姨。
“没有，我今天听到她打电话跟人家借钱，她儿子没有钱读大学，我要让她儿子上大学……”晶晶妈说的时候态度很坚决。陆阿姨在默默的用筷子碾压药片，眼睛被泪水濡湿了。
“……我要钱，我要钱……给我钱么……”晶晶妈忽然很激动的大叫。病人家属纷纷围笼上来，看晶晶妈糊涂得不轻，都摇头走开了。
晶晶妈咳嗽得厉害，晶晶接到医院电话，出差回来直接赶到养老院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病床边橙色的灯光下，一高一低的两张床铺紧挨着。陆阿姨用一根绳子一头扎着晶晶妈，一头扎着她自己。她没有觉察有人进来，背对着门，喃喃道：”吃吧，吃了药病就好了，我们母女俩可以做个好梦了……”
灯光里的陆阿姨是那么的轻声暖语，语气里满是期盼和疼爱。
一刹那，晶晶真的有一种错觉，这母女情深的画面和谐而唯美。晶晶第一次仔细地观察：灯影下，陆阿姨的脸部线条显得柔和，善良。
因为肺炎和并发症，晶晶妈被送到市级医院后，还是没有逃过年关便离开了人世。晶晶去养老院办理手续，陆阿姨得知晶晶妈过世后，失声痛哭。而后嗫嚅着说:“我要去送送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