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里的一家人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17:07 阅读(0)
农村里的一家人
文/崔广华
1
他们家临街，村里人外出或者从外面回来，都要从他们家门口走过。没有院墙，只有歪歪斜斜的三间土砌的房子。院子不大，零乱而肮脏：随意堆放的柴草，随处可见的牲畜的粪便……屋门从不关，但即使是白天，抬眼望过去也是黑洞洞的。
男主人的背是驼的，整天“吭吭”地咳；女主人的腿细细的，挺着个大肚子，头发乱得像个鸡窝。他们有两个儿子，都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但还打着光棍。
在这个村里，他们是最让人瞧不起的一家人。谁家的孩子不听话了，做长辈的总是说：“学‘羊圈’一家人啊？”这家的男主人叫“羊圈”。名字是他爹给取的，因为他上面连着生了两个姐姐，他是唯一的男孩，当地的风俗是名字取的丑了好养活。家道败落了，他的大名也就没人叫了，无论大人小孩，见了面或者什么都不叫，或者就直呼“羊圈”。
2
其实，羊圈的爹妈还健在时，他们家过得是很殷实的。当初厢房和院墙还在，四四方方的一个小院，很是严整。他们家是从东北搬来的，搬来时正赶上分单干，一家六口人分得了十几亩地。他爹妈都是勤俭持家的好手，没几年就过上了不错的日子。
由于羊圈是单传，上面又有两个姐姐，所以小的时候有点被溺爱，也因此养成了好吃懒做的坏毛病。渐渐的大了，他爹妈就觉得有些不对头，于是开始严加管教。虽然羊圈天生是个懒骨头，还嘴馋，但他并不是那种被娇惯得很叛逆的孩子，他胆小懦弱，所以对爹妈的督促甚至呵斥从不敢反抗，但他就是懒，不打不骂就会闲下来。他还是个不长记性的人，挨打挨骂不过几天就还是一样的懒，所以那些年常能看见他被他爹打得满街转，虽然那时他结了婚，并且已经是两个儿子的爹了。
有爹妈操持着这个家，他和老婆对什么都不管不问，完全听从爹妈的召唤。从春种秋收到两个孩子的吃饭穿衣，全由他爹妈管着，所以他们两口子对怎样持家是一窍不通，也不想学。可转眼间爹妈就老了，老了的爹妈没法再像以前那样管着他们了，但他们看到不顺眼的事还能骂，威严还在，羊圈也还不敢太不像话，所以日子还过得下去。
终于在那一年，他爹妈双双都走了。临终时刻，爹妈才把他们两口子叫到床前，将放存折、钱等贵重东西的地方告诉了他们，然后就闭上眼撒手走了。
3
爹妈走了，最初的惶惑过后，羊圈感觉到的是没了管教后的自由和做一家之长的权威。首先他要解馋，于是把存在银行里的钱都取了出来，天天酒肉穿肠过。那个时候，大多的人家过年过节时才舍得买些鱼肉吃，所以每当香味从他家的小院往外飘散时，就引得四邻的孩子和狗一个劲地在他家门口转。田里的活还干，但已没有爹妈在时那么上心了。该种时还种，该收时还收，只是中间的管理过程被他简省了不少。别人的麦子都是追两遍肥，他家是翻地时压上底肥就不再管了；别人家的秋季庄稼都锄两遍，至少薅一遍草，他家则马马虎虎锄上一遍完事，引得割草的都习惯往他家地里跑。牛也喂着，但很少割青草喂，牛圈一年也懒得收拾两回，弄得本来膘肥体壮的一头腱子牛瘦骨嶙峋不说，还浑身脏兮兮的。
农家的日子哪禁得住这样过，不出一年，爹妈留下的存款就挥霍光了。田里的收成也不好，俭省着也只勉强够吃。但就是这样，羊圈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新麦子下来了，每当街上有换水果、油条之类的经过，他家都不会没有动静。往往是“吱呀”一声门响，他老婆就端着满满满一簸箕麦子出来了。时间长了，只要他家没人出来，卖东西的就在他家门口一个劲地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