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奶奶与麦面粑粑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1 13:23 阅读(0)
谷奶奶与麦面粑粑
李尧隆
谷奶奶病重了,儿子阿只打电话把所有在外的亲人都叫了回来。
一家人围在谷奶奶的床边,泪水涟涟。主治医生把阿只叫到病房外,告诉他:谷奶奶已经不行了,医院也无力回天,让他准备后事。阿只一听老娘亲要没了,眼泪象决了堤的河水,哗哗地往下流。阿只的眼泪竟然滴到了娘的满是疤痕的脸上,谷奶奶慢慢地睁开了紧闭了几天的双眼,用冰冷手拉着阿只的双手,挣着非要回家,说死也要死在自家老屋里,阿只明白娘的心事,娘从16岁从山那边嫁过来,今年86岁了,娘和爹在老房子生活了70年,爹也是在老屋里去世的。
谷奶奶家在野樱岭,公路只到岭下,下车后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把谷奶奶放在用竹竿做的铺了棉被的单架上,抬着回去。山路在山坡中间,两边全是才刚开始抽穗的青油油的麦地,在太阳下,悠悠地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山路崎岖,一路颠簸,谷奶奶闭着眼睛,一声不吭,大家以为她咽气了,这时谷奶奶却说话了:“阿只啊,你叫他们慢点走,莫把地里的麦子踩倒了。”谷奶奶突然发声,把几个抬单架的汉子吓了一跳,差点丟了肩上的单架。谷奶奶是用鼻子嗅到了麦子的青草香,嗅到了山坡上的庄稼。
阿只是个孝子。连夜就找队长幺叔田山商量娘的后事。因为阿只爹的坟地在村子对面的山坡上,若把娘的棺材也抬到爹的墓地一起合葬,那要经过七八块小麦地,必须毁掉很多刚抽穗的小麦。幺叔田山抽了一口旱烟,在鞋梆磕了磕烟灰,吐出一大串烟雾,然后很坚毅地说:“阿只你放心,你娘也是我嫂子,他帮衬了我一辈子,你娘只这遭了,我无论如何也得帮她办好这最后一件事。”
第二天晌午,幺叔田山就站在阿只家院子窗户边的院墙下对阿只说,我同村委会商讨了一下,大家怕有人不同意,毕竟要毁掉这么多末熟的小麦,怕遭雷打,今天晚上我再在村里的群众会上商讨一下。
夕阳刚下山,田山就敲响了村口老槐树下的铁钟,村子里的人不一会儿就挤到了老槐树下,有人点燃了火把与松子灯。田山对大家说了谷奶奶的情况,如死后葬在山坡上,则要毁一大片青苗,让大家发表看法。大家像鸟儿一样叽叽喳喳议论着,有人同意,也有人反对。木牛第一个说:“现在本来口粮就不足,再毁一大片麦子,口粮会更少,我不同意。”木牛话声刚落,就有几个人附和说:“我也不同意!”这时木牛的爹昌吉老汉颤颤颤巍巍地举起拐杖朝木牛打去:“我打死你个忘恩负义东西,当年村里粮仓起火,村里的粮食被烧掉一半,你谷爷爷为抢救粮食也烧死了,你谷奶奶也把脸烧伤了,队里家家户户缺粮,是你谷奶奶把家里仅剩的一点粮分给大家,自己到山坡上挖野菜,摘野果度日,你狗日的咋忘了人家的恩……,”
众人寂静无声,蓦地:“我同意!我同意!”声音响彻了整个村子上空。
阿只在家照顾谷奶奶,没有参加会,这时谷奶奶却突然说要喝水,并挣扎着要坐起来。阿只大喜,问老娘亲想吃什么,谷奶奶说想吃新麦面粑粑。阿只心里咯噔一下,娘一定是听到了响午么叔田山在窗户外说的话了。于是向娘说:“娘,现在刚过谷雨,麦子才抽穗,吃麦粑粑还要二十多天。”
谷奶奶用微弱的声音断断续说:“我......等,你......给我......舀一碗凉......水,我能撑……”
阿只滔了一碗凉井水,在里面加了些白糖递给娘,想起那些年没吃的时候,娘总是在井里滔一碗凉水喝,说能止一阵饥饿,不由眼泪像断了线一样巴嗒巴嗒地往下掉。
阿只小心地侍候着娘,谷奶奶靠每天喝一点凉糖井水支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