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爱 家 乡 的 秦 川 牛

 

文/王建忠（陕西）

 

 

 

秦川牛是关中陕南一带的著名牛种。秦川牛身体魁梧，毛色呈紫红色，犄角平直（也有弯曲的），干活踏实且有耐力。每当农闲季节，一些牛贩子从渭水北岸或骊山脚下赶往山上购买秦川牛，然后送入宰场，双方互利共赢。秦川牛忍辱负重，终生勤奋耕田，为主人卖命，但最后落个“全身是宝”的美名，连尸体也被人为用尽。

有年秋播结束后，我从集市上买了一头秦川小牛犊，冬季饲养仅是长身体。冬季青草枯萎，只好用麦麸拌短麦秸（碌碡碾柔软后用铡刀铡二三寸短节）喂养，它不嫌其生活艰苦，只是低头啃草料。在夜深人静的晚上，它嚼草的“咯噔”声音仿佛小孩啃干馍的节奏，听着挺舒服的。经过八九个月的饲养，小牛犊体长二米多，身高几乎与我肩膀平行。牛是为主人卖力的，开春过后我便训练它拉犁耕田，妻子拉着缰绳牵它前行。开始它身体左右晃动，蹄子不走直线总爱斜着走。我挥动着皮鞭吆喝，如果不听话捣蛋，在屁股上狠狠给一鞭，它疼痛了便低头竖耳奔跑，我几乎被拉倒在地。它像孩童似的顽皮，你喊“喂，歇会儿！”它总要多走几步；你吆喝它前进，它总要对抗一会才迈开大步。经过两天的训练，便学会踏犁沟了（开过沟的旁边）。

我家的这头牛生性脾气暴躁，但干活毫不偷懒。那天下午让它犁麦茬地，它性子急几乎像奔跑似的，整得我热汗直流。搭在肩膀的毛巾被汗水浸透了，像运动员赛跑似的不知在地里走了多少圈。我不忍心让它太辛苦，于是停下来休息。只见它舌头伸出老长，气喘吁吁，皮毛像蒸汽一样升腾。我心里指责：不顾惜自己身体，干起活来不顾死命，自讨苦吃。暑假温度一般在三十度左右，晚八时夜幕才会降下来，农民一般到八点才收工。这牲灵非常聪明，干活不偷懒，但到了地头总向回家的路上低头奔跑，你若不注意拉紧套绳，它就会四蹄飞扬，把你拉倒，卷起尾巴飞跑。有次长辈爷套着它和自家的孺牛犁地，收工时它低头卷尾奔跑，长辈被拌倒跌地。铁犁的撞击声更增加了它恐惧的心理，犁尖扎入左蹄后腕，血流不止。当长辈在门前御下轭头把它拴在荫凉处歇息时，我发现它歪着头望着我，泪珠含在眼眶。我体会到了它痛苦时的神情。后来经兽医包扎敷药、打针，伤口才渐渐愈合，但走路仍然一瘸一拐的。

 

那时正逢“三夏”大忙季节，我们一大早上山割麦，我扶着车辕，它拉着空架子车沿着陡峭的山路前行，大约半个小时左右才到地头。我将它放在麦田旁边的坡地让它啃草，我和家人便挥着镰刀劳作。山上的土地土质瘠薄，二十多公分深地下便是碎石，如果遇上风调雨顺的好年景，近二亩地能拉六七车麦子；如果遇上干旱年份，拉运就减少一半，亩产四百斤顶天啰！炎热的天气收工常常在九时左右，回家时妻子一手牵着牛，一手扶住车梆，有时下陡坡时双脚还沿在车尾。一天早晨，在拉运麦子下斜坡时，麦车翻倒在右侧的平地，运气还算不错，如果翻在左侧七八丈的悬崖下，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将车停放在门前的场上，舀起一搪瓷缸凉水便一饮而尽。全家人顾不得吃早饭，便忙于摊麦。晴好的天气必须争分夺秒，一个小时左右摊麦任务完成了，才开始吃早饭。说是早饭，其实很简单：大米或玉米稀粥，一碟咸菜或凉拌黄瓜，如此而已。龙口夺食季节，谁还顾得讲排场。中午有时歇息，照看牛儿吃草，做点零活。午饭过后大约四时左右，便套牛碾场，一场麦一般要碾四遍，开始粗硬的原始麦杆被碾压成七八寸绒短节，麦秸下厚厚的一层麦粒和麦糠。然后起场、推堆，等有夏风拂过再扬场、用扫帚落麦糠，金黄的麦粒如小山场上堆起，那甜蜜的微笑挂满庄稼人的脸上。有时等刮风熬了好几个夜晚，这正是“借风扬场”的道理。看着负伤气喘吁吁的紫色大犍牛，它在大树下低头嚼沫，我的心里充满了怜悯和疼爱，这就是秦川牛的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