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石记

 文/军巴尕才

         

冬季，沿着河边，祖先背水的地方，五扎的木桶落入祖母的歌谣，歌谣落入古铜色的血管里。忽儿，一只卖弄歌喉的褴褛的麻雀，跳跃在稀疏的灌木林间，它也会哼唱祖母背水时的那首歌谣。

游牧人逐水草而居，水草是而居的先决条件，水草之中尤以水为准，有水的地方一般都有草。冬季，凿冰取水或砸冰取冰，河流是赖以生存的家园。敬河爱河保河是游牧人刻在额头上、融在血液里的祖训。游牧文化是山水文化，是自然文化，在游牧人的文化里每条河都是通往三界（天界、凡界、水界）中的水界的入口，属水族富饶而圣神的领地。神话传说中有水族无尽财富的描述，祭祀活动里有祭河祭泉祭湖的仪式，至于歌谣和说唱，河流是借喻最广泛的载体。河流，轻柔地照拂着依附身旁的飞禽走兽、花草树木，缓解着游牧生活的折磨，渲染着游牧人的快乐和痛苦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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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的河床是老女人走了样的胸膛，袒露再多也不忍目睹；冬季的河床是没落迁出的遗迹，曾经夏水漫延的辉煌影子在沙石上依稀可见，让人不由感叹物是景非的唏嘘。其实这样的感触，是你的目光作祟，对于的河床而言，不存在美与不美的状态或概念，也或是任何时候都是美的，只缘于你的眼睛因某种心灵的遮幕而缺失了发现美的官能，或者发现的只是预设的心理活动的折射体。这就好像你的心是悲凉的，你的心没有彻底走进大自然，那么，太阳的光辉也会暗淡，风声也如人的哀号，当然河床、河流、卵石、远山、近树也会披上忧愁的丧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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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季河边，四周的景色是萧瑟的，没有了其他季节的婀娜丰韵，准确讲，与其说景色萧瑟，毋宁说你的眼睛捕捉到的感知被你的大脑赋予了萧瑟的定义。随手翻看几块冰冷的没有规则的石头，岁月刻就的花纹在苔斑下似有若无，像我的掌纹经不住风雨无情的抹煞。冬季的河水，把自己拧成了一股对夏雨的纤细的思念，在烈日暴躁脾气和风沙无情肆虐的河床上转辗反侧，苦难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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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看来所谓觅石，觅的是心情，也就是常说的乐趣。走一走、停一停，看一看山，听一听河，顺便欣赏古老的石头的花纹，古老的石头形态各异，色彩斑斓，花纹精美，绝非人所能临摹和臆想的。我算不上一个真正的爱好者，不懂石头的心，也无意成为石头的忠实朋友，因此谈不上深度欣赏和价值评估，只借寻找石头的理由排解心中的郁积，几乎不带走任何形状的石头。

对我这样的人来说，冬季去河边，觅石不是目的，目的是看看大自然单薄瘦弱时的那一面，顺便打发漫长的冬日，放松一下蛰居家中的抑郁心情。说真的，大自然是单纯和仁慈的，无论何时何地去亲近，都慷慨地为我们提供足够的健康和快乐，只有在大自然的怀抱里，人才无须扮演人的角色，可以毫无防备地暴露你的动物的一面，只要你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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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觅石讲究石缘，有缘才能找得到奇石、陨石和观赏石。对此，因无这样缘遇而故不得而知。但在我的认知中，人与环境、人与自然应该是讲缘份的，确切地讲应该是适宜性。人作为动物，与环境有生存适宜性的动物的本能感触（尽管这种本能正在加速退化也或是进化）。有些地方虽然繁华热闹但不怡人，待在这种地方，身体不时发出一种厌倦不适的信号，心里出现早点跳出这个圈围的暗示，期盼远离人类群居区，到人迹罕至的大自然中去休闲身体，牧放心情；有些地方虽然生存的条件很艰苦，但内心静谧舒适，容易对周围的环境产生合奏共鸣，睡眠也很安详。关于这个，我想讲的是人多嘈杂、事多纷扰的地方呆的时间长了，所有人都有想逃离的本能欲望，除非你身不由己或琐事缠身而无法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