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护札记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2-02 05:18 阅读(0)
陪护札记
陪 护 札 记
【散记】
张 峰(山东泰安)
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挤满了人,步行梯上零星坐着几个,北墙的窗边还站着几位,都是正在手术的病人家属,有窃窃私语的,有低头看手机的,还有一直沉默不语的,我和老公还有姐夫也在这一群人里,共同等待了一个下午。这里除了焦灼的眼神、凝重的呼吸,还充斥着药液混杂的奇怪味道,整个空间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抑感。此刻,姐夫斜倚在靠背上打起了盹,他悲苦的表情里不仅包含着对妻子手术的担忧,还有那条因脑梗落下的伤腿长时间负重带来的疼痛。我坐在连椅上,呆呆看着老公一遍遍用脚步丈量逼仄的走廊,这个一向“沉得住气”的男人整整一个下午都坐立不安,十指不停地在胸前交叉、松开、再交叉……隔一会儿就佝偻着腰攀住门缝向里张望——那条空荡荡的长廊尽头,他的姐姐正在和死神搏斗。
大约过了半小时,手术室长廊的门突然打开,沉闷的“吱嘎”声唤醒了一根根近乎麻木的神经,所有眼光齐刷刷向门口行了注目礼。一辆手术车缓缓推出来,一群人围拢上去。护士道出病人姓名,然后像个将军一样命令:“家属跟上。”于是一个人小心翼翼地跟在护士后面,伸长了脖子,稍稍向前探着身子,提了碎碎的脚步跟进病房。接着第二辆、第三辆车子出来,同样的场景。当座椅上的人越来越少时,我们仨的目光中明显多了一层顾虑。虽然事先被告知手术有难度,做完手术要送ICU观察,但并不知道这个“难度”的分量,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心里也渐渐掂出了沉重。当寂静的空间里突然传出姐姐的名字时,我们三个都像被针刺了一下,不约而同地“哎”了一声——护士站通知我们去麻醉手术科。姐夫顾不上腿脚不方便,踉跄着跟在后面直催促:“你们先去!甭管我!”……当我惶恐地推开麻醉手术科房门报了病人姓名后,一位身着绿色隔离服的大夫招招手:“这边!”我快走两步来到一扇玻璃窗前,一眼就看到他手里血淋淋的一坨东西,猛地跳着后退一步,发出“啊!”的一声惊呼,两条手臂本能地抱在胸前。大夫似乎被我吓到了,脑袋往后一缩,直愣在那里,片刻之后松弛下来,指着那团软乎乎的东西说:“这是从患者体内采下的瘤,你们家属看一眼。”这时老公已经跟进来,挡在我前面,透过他的胳肢窝,再次戳了那“怪物”一眼,倏地一个冷战,我的头发根都竖起来了。
再次见到姐姐,是在重症监护室门口,她还没有从麻醉中苏醒过来,鼻孔里插着细管子,嘴里撑着一根粗管子,脸色煞白面庞微肿,我们仨围拢在床边,看着平日里风风火火的姐姐突然变成这幅模样,都心疼得说不出话来。监护室的门关闭的那一刻,我分明看见老公的眼睛忽明忽暗,有莹莹的光在闪动。
待我们回过神来才发现,监护室外还有一片专门的“家属等待区”,约100平米,靠南的四排长椅上坐满了人,东、西两面墙跟处挤挤挨挨地打着许多地铺,此刻是晚上七点多一点,家属们有的干坐着,有的正吃晚饭,有的则打着鼾进入了梦乡。眼前的场景,完全不似影视剧里看到的“重症监护室”的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了曾经的火车站候车室,所不同的是这里的气氛更肃杀一些。简单熟悉了环境之后,我们新购置一套被褥,在靠近电梯口的旮旯里摆下一张小“床”。
正当我收拾“床铺”时,监护室的门开了,一名护士站在门口冲人群喊道:“刘国荣……刘国荣的家属。”只见一个中年男人猛地从地铺上跃起,趿拉上皮鞋向护士跑去。“现在病人需要这些物品,你抓紧时间去买,回来按门铃呼叫。”护士语速很快,动作也极麻利,递给家属一张小纸条,扭身关上了房门。男人看一眼纸条,然后迅速提上鞋跟,疾步朝电梯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