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清汤面

 

|2020级1班 邱文豪|

 

几个月前，倏然接到母亲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兴奋地告诉我在家乡的大表嫂生了个大胖儿子，要摆满月酒，叫我周末赶忙从学校回来，一同回家乡参加酒席。说实话，我与家里的亲戚大多都不太熟悉，包括那个将摆满月酒的大表嫂，但转头一想，自己从幼时离开家乡后，要么是因为之前年纪太小，没有父母的允许和陪同，不敢只身一人回去，抑或者是忙于学业，所以一直都不得空回趟家乡，不如趁此机会遂满足了自己的心愿，回去看看，更多的，也想再吃一次在城市里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的清汤面。于是便一口应允母亲，买了最早的火车票，先紧赶慢赶地回到了家里，又背上母亲准备的礼品，和家人乘了几个小时的客车后终于回到了梦寐以求的家乡。

扯开幼时记忆的珠帘，那时我的家乡是个小镇，不大不小正正好，虽不似满是青石斑驳、烟云雨色的江南古镇，但也是多雨的，空气里总飘荡着泥土混着青草的隐隐气息，小镇上鳞次栉比的木房屋早已被浸染上时间的印痕，恍惚间倒也生出些古韵。现在回想起来，整个小镇像是个历经世间沧桑，一颦一笑都饱含岁月沉淀后的优雅的古典东方女士，无言地撑托着我童年时的旧梦。

大表嫂家在镇上的最东边，满月酒就摆在自家的院里，这是镇上的习俗，不论男娃女娃，家里第一胎的满月酒都要在自家张罗，可不能把这幸莫大焉的福气留在其他地方。我和母亲到了大表嫂家，先是寒暄了几句，又去看了看正在襁褓中的我的侄儿，小侄儿如同刚出炉还冒着热气的白馒头，白白嫩嫩的。欣喜的亲戚们轮番过来与这个小生命见面，他也不觉得烦躁，用半眯着的小眼四处接收人们对他溢满希望的眼神，白萝卜似的小手还时不时摆动几下，瞧，这是在捕抓生命的情味呢，原来刚出世的婴儿也是懂得的。

 

这时听见大表嫂说已经在城里买了房，准备几个月后全家搬进去，母亲和其他的亲戚都连忙祝贺，说：“这是天大的福气啊，生了娃又买了房，你们家好日子来了！”有个亲戚还打趣说要提前准备升迁礼了，所有人听后都大笑，大表嫂更是连忙客气地回应“哪有、哪有，你们这些城里人还拿我这个乡下人说笑！”，脸上却笑得同花一般灿烂。我这时问大表嫂：“那小侄儿也去城里吗？”母亲头转向我，虽有些诧异，但仍紧接着我的话说：“那当然！”我没有接着应答，低下头，心里只觉得有些同情小侄儿，他的童年大概会少了许多东西吧。

刚好，酒席开了，大表哥过来招呼我们进院子里入席，于是亲戚们止了后面的谈话，陆续地去了席面。席罢，因母亲和大表嫂他们难得聚一次，想要再谈谈家常，但他们谈的我都觉得无趣，况且我来时心中就一直萦绕着个念头—再吃一次有儿时味道的清汤面，这个念头也惹得自己在酒席上吃得不畅快，于是没有告诉母亲就悄悄退了出来。

出了大表嫂家，我慢悠悠地沿着小时候的记忆线路寻那卖清汤面的地方……

此时正是初秋，秋天还未深得那么狠，天气也未凉得那么透，镇上的街边仍有着夏日的欢喜，看，脚下一簇簇的野绿、一团团的残红趁着冷夜来临前怒放着它们最后的美丽，有着城市里的花草很少见的韧性，但街上的人们是不懂得的，他们无心于这微妙的小物，他们现在的脚步已经被城市轰轰的汽车轮声影响，变得匆匆了。若他们突然兴起，要“观赏”些植物，镇上的花店里有许多，像都市女郎似的，娇艳浓香，买来放在家里，也就不必看近在脚下的野花野草了。又回想幼时，几个流着鼻涕的小孩子在镇子里四处找寻自然的乐趣，手中总会握着几朵街边的野花，长得小的、缺花瓣的是不要的，要采就采些比其它花长得更茁壮的，这才拿得出手，最后到“过家家”时，男孩子也就好意思送给女孩子，而女孩子，自然是觉得花开得大些、艳些，别在头发上才可以衬出她的美丽。对啊，小时候谁不喜欢已经长大的东西呢?因为那时都在盼着长大，却不知道当时手里的那几朵自以为开得很大的小花，长大后再也没有闲心去采了，许是幼时找寻自然的童年乐趣已从指间跑走，便再也采不到童真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