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勤春早孰可期

 

      ■  驼铃

      

    人勤春来早，季节不等人。这是母亲的口头禅，也是村里人的口头禅。记事起，村里的长辈们整天都是忙忙碌碌的，而碌碌无为这个成语在他们身上有着最为完整的体验与诠释。不光是大人忙，家家户户的小孩子也是忙不停的，挑猪草、扒柴禾、扫地担水放牛喂猪养鸡，事情多得干不完。若是偷懒，又偏被大人们逮住，随口就来句语录教育你——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这么浅显易懂又寓意深刻的话无须深思，也无能反驳，伟人的话是真理，一句顶一万句哩！但说得最多的，还是“人勤春来早”，两句话有异曲同工之妙，无非就是告诫你偷懒不得。

 

    但是稍微长大些了，总对人勤春早的寓意表示怀疑，一村庄的人，“日日看山不厌山，白云吞吐翠微间”，就没见一个懒汉，起早贪黑地干活，啷个反倒缺衣少食的呢？这便给自己找到了借口，体内那条懒虫睡醒了，少年听见它扑扑地折腾。放周假或者寒暑假，干活总是敷衍了事的，怎样搞到好吃的东西或者填饱肚子才是天大的事情。父母再教育说人勤春早已经如风过耳了，在如井的村庄里“小青蛙”开始“呱呱”鼓噪，时不时反驳一句“拼命干还是缺油少盐”之类的话。记得好像是上初二，七八月的村庄整日阴雨绵绵，棉桃的绽放因为缺失阳光普照而烂在地里，少年抓住个反教育的好机会了，“明晓得年年七八月都是天漏地烂的，还偏要种棉花干啥呢？人勤换不来春早了吧！”父亲苦笑，说上头规划了的，有征购任务，谁不种能行？少年便义愤起来，说脑壳长在屁股上了，上头更应该替农民用心想想噻！

 

    又长大些，责任田地的实施不再缺吃少穿了，但父母起早贪黑换来的粮食在交完公粮后也只是仅够温饱而已，双提留之类的征收款着实让每一个家庭的经济捉襟见肘。“乡村年久竞农务”，少年早已经知道解决温饱一般动物都能实现，难道人活着的全部意义就是求个温饱么？看着父母与村里长辈们披星戴月的疲惫劳作，感受得到在他们心底并无多少本心的欢愉，那些急着为儿女婚嫁的，更是掩藏不住要掏空家财的愁苦。村庄是个好村庄，山青水秀风景美，民风淳朴世代传，可是，“静明光里无穷乐，只是令人下语难”。

 

 “春花不愁不烂漫，楚客唯听棹相将”。终于完成学业，既然人勤春早给不了对未来的预期，已经长大的“青蛙”就要跳出如井的一方天地。改革开放的浪潮正风起云涌，人们如蚂蚁一般成群结队背转家园，如小溪的欢奔追逐江河湖海。青春的激情水一样流淌，漫向南方，漫向南方城市的街道、高楼和工业园区，经历了知识文化有用和无用的二元尴尬，迷茫过后界定了人勤春早的山村传承确乎是千古恒定的真理，而智与勤的同台竟技高下立判，日新月异的繁荣更看重四两拔千斤的能力，二律悖反又相辅相成，任何的单一与纯粹都不会被赋予清明。气馁么？未必。山里人出发时早已经把人勤春早融进了血液里的，兔子睡没睡大觉，并不妨碍乌龟不懈的爬行终会抵达的那一刻。

 

  人勤春来早，季节不等人。每一处流淌都在追逐汇聚时刻，每一条小溪都会终归江海。少年，或者曾经的少年，其实未来可期。就展身手。看谁更智更勤，看谁把二者有机结合运用得更辩证更完美，去跟紧比你优秀却比你还要努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