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火车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09:38 阅读(0)
扒火车
文/来希功
扒火车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大西北中年男女生存的必备技能之一,第一次扒火车还是六七岁的时候。
时值深秋,母亲右手提着帆布提包,左手牵着我的手,向谭家井火车站走去。边走边嘱咐我不要乱跑,等会扒火车时把借邻家小孩的外衣脱了……我只顾好奇地东张西望,母亲的嘱咐并没听取多少。
随着铁轨咔咔的声音,火车来了。我挣脱母亲的手,甩开她的追赶,一口气跑到了路基下。火车“哐嚓喀嚓”地喘着粗气,喷涌着翻滚的烟浪扑面而来,气势汹汹地来回捣腾着一串大红轱辘上的铁臂,和着强劲有力的节奏摄人心魄。我不知道火车司机藏在哪里,也想不到这怎么可能是人开的,就在一股劲风轰地扑向我们时,火车“呜”地叫了一声,瞬间从大红轱辘的后面喷出一个大“屁”来,接着飞砂走石般啥也看不见了……
来到干塘站时,天气阴晦,还刮起了冷嗖嗖的清风,时不时飘来几缕雨丝。我们不得不穿过一道道黑糊糊、臭烘烘的铁轨,来到一座桥洞下避风。那里早已聚了许多外出谋食的人。母亲一点不怯,主动与一个满脸菜色的老妈搭上了话,聊着聊着,就已知道村里村外、家短里长的琐事,还知道她是去宁夏的,我们正好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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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塘站铁道很多,火车也不少。南来北往的,走东去西的,都穿梭在树林一样、黑糊糊的电线杆之间,很是搞不清楚。母亲倒是不慌不忙,虽然不识大字,方向感倒还清楚。眼见一个车头挂好了车皮,我们仨快速爬到一节箱车里,车厢里货已卸完,散落着几块稻草帘子的碎片,还没收集起来坐下,车就开始蠕动了。这下心里踏实了,再也不用担心刮风下雨了。正当喜出望外的时候,突然“咣当”一声,车没劲似的越走越慢了。等扒到门口一看,车头不见了,只这一串车皮自己随意行走呢。下不去,只好信马由缰地随它走,离站台越来越远了。这时候雨丝更细密了,远处雾蒙蒙的,只盼望着车厢快快停下来,好让我们再回车站……
第二次扒车就格外小心了,特意问了铁路工人,才爬到一个平板车皮上。车板上集了好多雨水,我们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只好继续顶起半路拣来的破塑料纸当伞遮雨。这时候,我突然有些想家,想家里铺着光席巴的热炕……倒是老妈的眼尖,她说我们到车尾的那节车厢去。我们仨跑过去一看,是个小篷车,车顶上有烟囱,边上是凸出来的窗户,窗户里面挂一个样板戏《红灯记》里李玉河提的马灯,更重要的是前后都有房檐,正好可以避雨。拽着挂钩爬上去蹭着门板坐下,母亲怕我掉下去,她俩把我连同行李夹在中间,这下暖和多了。随着单调而乏味的“哐当”声和她俩的聊天声,我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靠着的门突然朝里打开了,我一个倒跟头翻进了车箱,一时间懵了,不由得爬在那儿东张西望,也不知道是在梦里还是在梦外。经过短暂的沉默,四周传来了熟悉且不熟悉的笑声……身穿制服、头戴大盖帽的列车长用旧报纸点燃了炉火,再轻轻放些柴火,火苗“呼楞楞”地窜出了炉口,有些势不可当的架式。等再次添上大柴火后,烟筒开始愉快地“哼哼”起来。秋寒被一股暖流杀伐,赶回到雨雾中,像路旁的电线杆一样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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