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解其中味》再见柳嫂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02:44 阅读(0)
《孰解其中味》再见柳嫂
《孰解其中味》
再见柳嫂
◎张晓峰
每个人都有魂牵梦绕之地,我的梦根一直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扎着。一旦入梦,总会听见我突奔的足音,目睹我纵掠的身影以及甩在后面的山溪、土径、青禾、朝露。当然还有一位美丽的村姑,我固执的称她为柳嫂。
此次沿青龙河采风,她便是我最想见的人。
当年父亲在那个山乡教书,我和姐姐、弟弟都在那里出生并度过年少时光的。柳嫂比姐姐还大几岁,是姐姐的最好闺密,所以我才有许多的机会目睹她的芳容:柳般苗条,柳般柔美,尤其那双玉手着实惹人爱怜,有时竟萌生触抚一下的冲动。可我明白,在她眼里我不过是个小屁孩而已。
她不仅貌美如花,还有一副精湛的柳编手艺,据说传于母亲。她父亲祖籍河北,是个破落地主的子弟,解放前夕与一个老编匠的女儿私奔到了辽西。所以“文革“期间自然难逃”生产管制“的厄运。直到女儿被迫嫁给本村的民兵连长,才逐渐有了做人的尊严。唉,只是坑了他如花似玉的女儿,因为这个男人生性斗狠,脸上刀疤怖人,文革中靠造反起家,又是个十足的酒鬼。平日里喜以整人为乐,乡邻们无不畏而远之,因为他长枪在握。
我很为柳嫂忧伤,倒不是她非得嫁给我,反正有种鲜花插在牛粪上之感。按庄亲我得叫她嫂子,所以可以闹洞房的。记得那晚心理有些复杂,因我分明感觉柳嫂那笑是装出来的,生硬,苦涩。新娘子开始给男人们点烟,轮到我时故意几次将火吹灭,无奈她终于“出手“了,朝我的手上轻重适度地击了一掌,清脆而温润,且余馨绵绵,甚至第二天我还不忍洗手呢。
“文革”结束后,她丈夫曾因迫害“老干部”而失势,还开除了党籍。从此,他再也不敢牛气冲天了。只是在家照样当大爷,对妻子还是非打即骂。柳嫂当初一直忍受,后来开始反抗,而杀手锏就是“离婚”二字。
在乡下过日子最讲究个人性。没人性自然没有好人缘,也就没有威望与人气。柳嫂就是凭着一副古道热肠,不仅洗刷了家庭的恶名,还深得大家拥戴,开始当组长,后来升任村主任,我高考那年,她率先创办了柳编厂,带出一批徒弟,听说产品都卖到了广交会。但家里日子仍不舒心,丈夫不仅好赌嗜酒,外加吃醋,经常打打闹闹.有人劝她离了算了,可他舍不得一双儿女。她说:“谁让我上辈子欠他的,从结婚那天我就认命了。”
我入学离乡前,柳嫂特意请我吃了顿饭。一进院门鸡鸣狗叫的,满院半干的柴草弥漫着一股清香。屋里烟气缭绕,肉香扑鼻,可柳嫂却熏蒸的“汗流粉面花含露”的。记得柳嫂送我一双袜子,好长时间都舍不得穿的。
一晃二十多年没回过那个小山村了,它还依旧那般纯朴本真吗?尤其柳嫂的境遇又如何了呢?听说她的一双儿女都考上了大学,只是丈夫积习未改,近似变态。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听到一首歌谣,让我再次想起了久违的柳嫂。因为歌谣是专门描写柳编笊篱的,其中暗合柳嫂的遭际。其词曰:
苗条佳人可爱
住在柳巷花寨
五名小伙(手)最不该
将奴捺向尘埃
亮出钢刀一把
逼奴宽衣解带(去皮)
露出冰肌玉骨
横竖任君安排
受尽凉热苦难捱
提起泪如沧海(捞东西)
我想这不就是柳嫂的人生写照吗?
汽车沿省市三级公路一直折向西南飞驰,我估摸转而应是山村的土路了。谁料都到村头了仍不觉颠簸,尤其未见长龙般的黄尘。变了,一切都陌生起来。听说柳嫂在厂子接待外商,我便径直朝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