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散记》系列之二十二《家乡的新米》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11:08 阅读(0)
《家乡散记》系列之二十二《家乡的新米》
顾盛杉(江苏泰州)
每到新米上市的时候,新米是否安全就成了热门话题。正在犹豫是否购买新米的时候,一个三十多岁的乡下汉子给我家送来新米。他是我母亲的一位远房侄子。他平时与我家来往并不多,但每到新米上市的时节,总会准时地送一大袋新米过来。母亲一再说,城里啥都能买到,不用送,大老远的。但她的侄儿很固执:“这是新大米,绿色大米!”
我禁不住地欣赏起来。你看,米粒大小均匀、饱满,色泽鲜亮而有光泽,罕见碎米和黄粒米;抓一把大米在手中,放开后手里不见粘有白兮兮的米糠粉。手中取少量米粒,向它们哈一口气,或用手搓其发热,然后立即嗅其气味,是正宗新大米扑鼻的清香味。取几粒大米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味微甜,无霉味和酸味。
在我们讨论了一番大米问题后,母亲抓起一把米,放在手上仔细地看,间或送一粒到口中,缓慢咀嚼。“甜!”她说。其实我也嚼过新米,并没有母亲所惊讶的那么甜,似乎,除了淡淡的甜之外,还有些涩嘴。但我相信母亲的感慨来自于她的内心最深处。
母亲用新米做饭,只淘一遍。她说:“淘两遍就淘掉米油了。”母亲平时做饭,却是要把那在城里买的米淘了又淘的。那些米,也是好看的,洁白,晶莹,在阳光下闪着明亮而诱人的亮。母亲常常告诉我,别看这些米颜色好,可能被抛光了。我的母亲是一个善良纯朴之人,她相信世界上一切值得相信的人与事物,唯独对买来的米保持了谨慎的怀疑态度。母亲说:“米多重要啊!”是的,对于水乡人而言,米就是空气、水,就是阳光。往往,母亲一边淘米一边叹道:“要是有新米就好了。”
母亲所说的新米,当然就是来自于乡下的新米,通常指当年收割、当年碾出的大米。母亲已在那里生活了大半辈子了,她熟悉那片土地上的农事,插秧、灌穗、收割……这些日子似乎都在母亲的掐指计算之间进行着。终于,没有两天,她的那位侄儿就在我家楼底下喊:“姑妈,新米!”我就笑我母亲,原来让人家别送,只是一句客套话,其实心里整天都惦记着呢。
新米,对于我母亲来说,是她与曾经生活过的那片土地已经所剩不多的联系之一。与其说母亲喜欢家乡的新米,还不如说她怀念曾经的乡村生活,怀念那种干净纯粹,甚至,怀念那份阳光或风雨中的劳作。田野上的风、雨露和星辰,秉承某种意愿,最后令人惊叹地成为米的形状,被搬运到城里,搬运到母亲的厨房。
吃过午饭,下起大雨。母亲站在阳台上,小声地嘀咕:不晓得老头子有没有把窗户关好。她总认为父亲粗心,记性不好。有一次,母亲起早晒了一场稻谷后出门,叮嘱了父亲好几遍,结果还被雨水冲得一干二净。
叮铃铃,有人喊门。母亲有些纳闷,跑去开门。探进一张潮湿的脸孔,继而是一双湿透的裤腿迈进屋来,正是父亲。不料母亲劈头就埋怨一句:这么大的雨,谁叫你来的,昨天不是刚刚打过电话吗?边说,她已递上了毛巾。
几年前,母亲进城,在我家住着,帮忙照应来城里就读的外孙女。父亲在乡下负责带弟弟家的孩子。就这样,两个老人分居而住,有时就像跑亲戚似的来来往往。
父亲脱下被雨淋湿的鞋,冲着母亲嘿嘿一笑:“听说你感冒了,不放心,过来看看,等雨停了我就走。”他每次来,总是怕母亲抱怨,要强调一下来的理由。母亲脸上有一些欢喜,但随即又说:“没什么,夜里睡觉着凉,已经吃过药了。”
几句话说完,便似乎没有话了,父亲打开电视,母亲在不远的阳台上收拾衣物。父亲又问了一声:“牙疼好些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