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往乡下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06:10 阅读(0)
飞往乡下
■ 吕保军
我有一种偏见，总以为乡下才是鸟儿的天堂。那里没有纷繁的喧嚣，没有突兀的建筑，没有刺目的霓虹。有的只是葱郁的树丛、淙淙的流水和一望无垠的绿野，这才是鸟儿栖息觅食的乐土。因为那雨前翻飞的燕子、哄然而起的雀群和排空南徙的雁阵，装点了儿时的记忆，成为童心里一道永不消逝的风景。
鸟儿是我童年不可或缺的朋友。记得每天早晨，在鸟声啁啾里睁开眼，往往已是阳光满窗了。一脸倦怠地走到院里那棵槐树下啼听鸟语，困乏顿时去了大半。我家这株古槐，常有稀罕鸟儿光顾：啄木鸟“空空”地敲打树干；白头翁在树枝上一沾即飞；还有一种叫不上名字的鸟儿，头上一撮美丽的翎毛，张开像一把小扇子，因此母亲称它为“一把扇”。催我起床时常说：“儿子快起床，槐树上有只‘一把扇’，可好看了！”
有一天，我要去参加乡镇举办的数学尖子赛。吃罢早饭，抬脚刚走到院里，就听见两声清脆悦耳的“嘎嘎”鸣叫。母亲笑着说：“你这次一定能考出好成绩，听，花喜鹊给你报喜哩！”我听了心情振奋，信心倍增，果然那次考得不错。
夏天，我常和伙伴们背着箩筐去割猪草，走到半路，几声“布谷，布谷——”的鸟叫声，引得我们仰着脸庞朝蓝天上搜寻，然后一齐有问有答地喊起来：“布谷——” “布谷——” “你在哪路？” “我在河谷。” “吃的啥饭？” “玉米糊糊。” “让俺吃点？” “俺不！俺不！”呵，多么可笑可爱的童真哟！冬天，我们把红薯秧子扔到房顶上，那长长的秧蔓从房檐上垂下来，密密的，像一挂门帘。每当寒风料峭，大雪纷飞，就有许多麻雀钻进檐缝里过冬，那挂“门帘”恰好就是挡风的屏障……
忆不尽的往事，每一件都与鸟儿有关。静下心来，我常常想：从乡下来到城市，十几年忙忙碌碌的都市生活，我拥有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拥有了很多，恐怕失去的也很多，比如乡野，比如鸟儿的歌唱。拥有的已不在意，失去的只能令人思痛和感念。难怪胸中总漫涌着一股空落落的感觉，敢情一颗怀恋的心已对美好的田园风光悄然神往了——
红日西坠时收工回家，赤脚踩着一脉斜阳，撩人的晚风清爽扑面，人与飞鸟同归，谁在远处哼起了一曲乡野小唱，那么动情，那么投入。融入这般静美的黄昏，一颗心儿自然而然就恬淡如路边沟畔的一丛野花。抑或在中午，袒胸露膊，享受着劳作后大把出汗的酣畅淋漓，走在一垄垄错落有致的田畴上，让明朗的阳光照得浑身懒洋洋的，欣赏着鸟儿在蓝天白云下自由自在地飞翔，心情是无比闲散的愉悦。
哦，我知道心灵为什么空虚了，因为没有乡情野趣的陶冶；我知道生活为什么乏味了，因为没有鸟声啁啾的滋润。猛想起陶渊明《四时读书乐》中的一句令人神往的话：好鸟枝头亦朋友，落花水面即文章。我真想再回到儿时的乡下，在小桥流水的村头，脱一只鞋子垫在屁股底下蹲坐在柳荫里，听一听鸟儿欢快的鸣唱，哼一哼土腔土调的村谣，想一想人生苦乐的缘由……
这天夜里，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快乐的鸟儿，正飞往乡下，飞往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