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驱邪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03:05 阅读(0)
原创 | 驱邪
包着艾草和菖蒲的符纸烧起来一股清幽幽的植物异香，泛蓝的火苗恹恹地好似随时要澌灭。墙角已布满了零碎的蜘蛛网，蜘蛛却已干瘪地吊死在那里。桌上凌乱不堪地挤满了以前常见的种种物什：镌着方孔的圆铜钱被红绳穿了一串摆在菩萨像前，不断更换的新削的桃木堆在砚台边，一面辨不出镶框颜色的模样古怪的大铜镜用木架支在桌中央，镜面反射的昏黄色光束是这缭绕着烟雾的昏暗房间里仅见的光源。凝视着蒙尘旧物心中一阵悲怆，久未归家，母亲连房间都不愿替我清扫了？
轻轻推开厢房门走向堂屋，一边小心不被母亲和宋妈看到——这次是偷偷回来的。上次与家中置气后已忘了想了什么法子逃脱了他们的看守，远离了这个愚昧保守让人窒息不已的遗老家庭。给看到又要被扣住了。
“芸子房里的符要不撤了？都三年了，也该清净了？”厢房里的烟在堂屋里仍能嗅出不轻的气味，爹咳着嗽问娘。
我不禁大加诧异，我离家已有三年了？这么久了么？
“哪能！当初就是你不肯用柳条把事给办岔道了！‘柳条打小鬼，一打一个准’的老话你就是听不进去。法事的时刻也没选准，这下姑娘离开了你还不让她的房间好好赶赶这些不干净的？”娘的声音尖刻而苍老，好似有无尽的辛酸压着未忍说尽。
要不要进堂屋跟他们见个面报个平安呢？我心里好似有无数的小虫在啮咬。
不，还是不了。三年前的那些诡异可怖的场景仍在我脑海中跳跃：房间地板里日日滩满了散发浓烈腥气的黑狗血、被“大神”用鞭子驱赶着在烧着符咒的火盆上反复来回跨走、被灌下烧有草木灰的“神水”……此前种种，有如梦魇。
“好好好。怪我怪我，怪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她送到省城去念书，念得疯疯魔魔心智迷失。但一想到姑娘临走时那副形容，我是夜夜睡不稳呐！”
“是她福薄，何大神说了熬不过七天病就好不了，厉鬼的邪灵比她能熬。”娘的话让我不禁哂笑起她的无知来，我逃家后没再受过法事的治疗不照样安安稳稳的，为何要凭空去受那七天罪？
窗棂下闪过一个青灰色的臃肿身形，脚步一点一撇地好似一只蹒跚的鸭子——是宋妈！我赶紧往石柱后躲了躲，袍子却被风带得直往她面前飘。
好在她完全目视前方，压根没注意到我的袍子——宋妈真是老了，想当年我兜里揣着几颗弹珠都能被她一眼盯出来找娘告状。
她手里提着爹用的茶壶往堂屋走去。我有些伤感了。
“抬张长凳来！我去撑开上头的窗子。”爹喝过茶后声如洪钟。
我得躲在这石柱后趁爹撑开窗户后远远地瞅瞅爹，但不能被他看到我。于是小心翼翼地将目光定格在那镂空雕花的木窗上。
可是我没等来爹的脸，只听到了娘和宋妈惶恐仓促的叫声——她们发现我了？
不对。她们是在喊爹——老头子！老爷！老头子！声音仓促惶恐。
我向堂屋奔去。
爹躺在地下，两眼不住往外翻，手脚抽搐着抖动。长凳翻倒在一旁。
我奔向爹，想和娘跟宋妈一起扶爹起来。娘和宋妈却仍是哀嚎着没有顾得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