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正旭：放水往事

 

 

 

我所居住的村民组是三镇交界地带，东北是夏店镇地界，西南属于长集镇地界，我们村民组被另两个镇以大半圆形包围在中间。我们灌溉用水从淠东支渠而来，途经上游好几个村民组拦截，轮到我们村民组有水放了，上游村民组的田野已经吃饱喝足了。水到了我们村民组放水时，还有一群强势的村民领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任何人不得从中插手。那样的村民在村民组里有绝对的优先权，没有人敢去鸡蛋碰石头，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陈为民/摄

 

有一年三伏天，近一个月没有下雨，稻子正扬花抽穗，田野里的秧苗晒蔫吧了，干裂的田野里泥土泛着白色，铁锹不使劲用力挖，都奈何不了。

 

邻居方国旺与我的田地连在一起，我俩商议着到上游把拦截水源的蛇皮袋拉掉，水放下来救秧苗。夜里十点钟左右，我俩碰头出发，把上游几个村民组的拦水坝清除干净，那劲头，不亚于当年在太行山上的百团大战场景，拔木桩，拉开蛇皮袋，堵住分流水源，好一通忙活，我俩终于把水放到了我们村民组。到了我们村民组时，水却不是往我们两家田地里流淌，而是被甲和乙拦截住了，真正是坐收渔翁之利。我和方国旺跟他们论理，那简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俩理直气壮地说，有河水就放进田地里，救庄稼要紧，你们的田里缺水，我们的田里也缺水。我们绝对不让步。水又不是你们私人财产，公共资源，你们每年缴纳水费，我们难道少缴纳一个子？这水就我们放了，天皇老子来了，我也不会让步……我俩浑身淌着汗，累得腰酸背痛，到头来放下的水被两个不讲道理的家伙拦截而去，很气恼，却干瞪眼，没有一点办法。

 

 

 

我拉着方国旺的手说，回去吧，看来今天的水放不了，在这里越看越窝火。我俩转过腰庄竹园时，方国旺站住了，对我说，我们到上游放河水，他们不去帮忙，水放下来了，却坐享其成，我不甘心。这两个人是生产队的刺儿头，平时没人敢招惹，都是惹不起，躲得起。今天，我一定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出出我们心头恶气。我听后紧张地问，难道跟他俩玩命？方国旺信心十足地说，我们天天看电影，要学习电影里打击日本鬼子的经验来对付他俩。怎么对付？我忙问。我们来个挑拨离间之计，就有好戏看了。说完，我俩又折回去。方国旺对我说，你注意观察他俩手电灯方向，我力气大，挖几坨大泥块，把往乙家田里的水源堵死，往甲田里放。乙在下游见田里放的水量少了，肯定立马回到这里查看。甲在另一块田埂上，没有离开现场，乙会认定识甲干的。我们先用瞒天过海之计堵住缺口，再隔岸观虎斗，不就起到了挑拨离间之计的效果。如此这般，我俩很快在短时间里完成了这一任务的部署，急忙隐蔽到附近一人多深的玻璃草的草丛里。很快，乙发现田里的进水量减少，急忙返回来。恰巧，甲也来到了被堵缺口前。乙见到缺口被堵死了，气不打一处来，晃动着手电筒破口大骂甲，然后跳到缺口下，把缺口蛇皮袋全部拉掉了，原本朝甲田里进去的水倒流了。听到乙破口大骂甲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转过田埂跑来。见乙把缺口全部打开，怒不可遏，也破口大骂起来。这样，乙和甲开骂大阵拉开了序幕，在乡村田野上空久久回荡。我和方国旺躲在草丛里幸灾乐祸。我们身上被玻璃草划了不少伤口，火辣辣地难受，加上蚊子成群结队进攻，我俩咬牙忍受着。方国旺小声提醒我，一定要忍耐住蚊子叮咬，我们要像邱少云一样顽强勇敢。万一惊动了他们，我俩死定了，会被他俩扒一层皮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