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楝花开

            文赵娟

 

 

      傍晚，我在广场附近漫步，蓦然间嗅到了一种熟悉的，含着童年味道的芬芳，那是一棵开着紫色小花的苦楝树。

      它清冽的淡淡的香气让我沉醉，在它浅紫色的光晕里，我似乎又回到了童年的小院。         

       也是这样的季节，时值暮春，乱红飞舞，枝肥叶厚。小村就笼罩在蓊蓊郁郁的树影里。清晨，我总是被布谷鸟声声的呼唤催醒的，街巷里，传来谁大声咳嗽的声音，响亮的吐痰的声音，男女老少彼此高声问候戏谑的笑闹声。不用问，只用耳朵听，就知道是谁遇见了谁，他们又分别去做什么了。还有谁家的狗，在泥土的街道上狂追一只邻人的公鸡，鸡没命的张着翅膀奔窜叫唤，狗张狂的连蹦带跳呲着牙穷追不舍，惹得鸡主人连叫带骂，随手弯腰捡起一根小棍朝狗扔去，顺便把狗主人也捎带着连损带骂。那人并不恼，哈哈大笑着，一边呵斥着自己的狗，一边和主妇嬉笑着接上了话。你一言他一语的，往往能听明白好几天前谁家发生的故事。一番鸡飞狗跳的打斗结束了，锅碗瓢盆的交响曲开始。炒菜入锅时的刺啦声，哧啦哧啦的铁铲翻搅声，还有谁家蒸馍的笼子掀开了，混合着白面馒头的麦香味，一股脑弥漫开来。整个村庄睁开了迷蒙的睡眼，伸展伸展腰肢，摇晃摇晃胳膊，于是，簌簌地洒落下满街巷的鸡鸣犬吠，牛铃叮当，我似乎看到了明亮的曙色在万木葱茏的浓荫里轻轻悄悄的闲闲的漫过。         

       我家的后院里，有一棵苦楝树。我一直觉得她很亲切。这大概源于小时候终年难得吃上肉。楝树上有一种带翅膀的昆虫，好像有一个很搞笑的名字，叫花姑娘。我和弟弟确实是逮过它，在煤炉上烤了来吃。连盐都不放，仍然是肉的香味。好像，是每到有这种昆虫的时候都会逮着吃。

        我也喜欢楝树的花。粉红的花瓣托着深紫色的小小的圆柱形的花萼。五月，村子里随处都可以遇见紫楝花。碎碎的紫花开满枝头。那烟云般迷离的紫，总让人深思和忧愁。传说楝树的花语是“压抑” ，或许是因为它散发的，是有别于一般花香的甜腻，而是浓烈的清苦吧！春枝，小萍，文霞，宝凤，我们几个女孩，把落花捡拾起来，用细细的彩色尼龙绳串起来，戴在手腕上，那就是一个美美的花镯子。

 

       院子里也有几棵泡桐，它总是先开花后长出叶子。粉嘟嘟的花朵一串一串挂满枝头，几乎每家的院里院外，庭前屋后，都是一树一树的花开。院子里，小村里，荡漾着甜腻腻的香气。花朵落下的时候，总是有三三两两的孩子，在地下捡拾起一朵，撕开了，用舌头去舔花蕊里那点甜甜的花粉。我是舔过的，舌尖触到那凉凉的花心，一丝略带涩味的甜瞬间刺激极度饥渴的味蕾，犹如糖的甜蜜，而糖果的味道对于我们是多么遥不可及啊。不过大多数时候，花蕊是已经干涸的了。连带花朵落下的，是它硬硬的花托。有时候几个人在树下玩，或是正好经过，说不定就碰巧砸到谁脑袋上，忍不住捂着头“哎呦——”一声，四处寻望，发现是滚落一旁的花托，在周围几个伙伴的哈哈大笑声中，那被砸的便也呵呵一笑，继续玩了起来。

     男孩子用粗线把落下的花托串起来，长长的一条，拿在手里像蛇一样，他们常拿着用来吓唬女孩子。桐花一落，她的叶子就疯了一样长起来，很快地就枝繁叶茂了，阔大的叶子像一把把蒲扇，我总觉得它不够秀气。想来那该是怎样偏执的童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