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白土墁墙

　　上世纪八十年代，在我们蓝田厚镇老家，人们一交上腊月就忙碌起来了。淘粮食磨年面，拉糁子烧稠酒，请师傅杀年猪，借石磨做豆腐，担井水泡豆芽菜，烙坨坨馍敬灶火爷，发酵面蒸年馍，买红纸请人写春联，接财神贴年画贴对子，请门神贴窗花漂房子，扯布做鞋请裁缝给孩子们量做新衣裳，买鞭炮焰火十三响，赶集上会买菜水调料买出门走亲戚的水晶饼罐头麻糖。腊月初五过五豆，早饭一定是用红小豆，绿豆，黄豆，豇豆，黑豆，花生，玉米糁熬成的五豆粥。腊月初八是腊八，我们不吃八宝粥，因为五豆节刚吃过。腊八节我们讲究吃长面。冬至过后小大寒，立春常在腊正月间。白天时间愈显长了，过了五豆长一碌碡，过了腊八长一杈把，过了年长一椽。腊八节故乡人们讲究吃长面，长长的面条寓示着春日天长，美好生活来日方长。吃饱耐饥的长长的白面条，精神饱满地迎接新一年，迎接新生活。

　　迎新年过程中男孩子们最不喜欢的恐怕是挖白土打扫屋子墁墙了。

　　我们挖的白土并不是真正的白土，可能是生成于白垩纪的白垩生土。一种是灰黄色的，一种是灰青色的。灰青色的墁在墙上干了以后呈青灰色，我们叫做蓝土，灰黄色的墁在墙上干了以后呈黄白色，我们称之为白土。蓝土较少，要跑很远的路挖上担回来。白土较蓝土常见一些。但并不是随处可见的。常常是十村八乡之中某个村子里某个旮旯才可以挖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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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挖白土的地方叫白土窑。人们用铁锨刨开杂土，用镢头挖取颜色较纯的白土块，拾在笼中。十村八乡挖白土的人很多，常常把有白土的地方挖成又大又深的窑洞，于是形成了白土窑。白土窑里乱挖乱采，窑塌人伤亡时有发生。白土窑多在深沟之中，小心翼翼地挖来两小笼白土，要担回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仅路途遥远，而且坡陡沟深，崎岖不平。土水担重，压得双肩红肿胀疼，这都是小事。五步一停，十步一歇。笼没放平，白土块掉落十分可惜。笼没放稳滚下沟坡，白土撒了一地，那则是干哭无泪的事了。笼滚了的沮丧地站在坡顶，伙伴们跑下沟拾笼的，坡上捡拾白土的，从白土里拣出柴草树叶的，重新装好放稳。收拾停当稳妥后坐在坡顶擦干汗水从布袋里掏出干馍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吃完干馍喝上用罐头瓶子装的开水，又说又笑地随着长长的队伍往家赶。想起家里那热腾腾的稠糊汤面或沬糊面浑身上下都是劲儿。心里有盼望，脚下有奔头。一路小跑到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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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挖回来的白土放在大盆里加上足够的温水泡开后搅匀成稀泥汁状待用。墁墙先要打扫干净屋子和墙面。孩子们把家里的盆盆罐罐端在门外，大的瓮缸则用报纸或塑料纸盖严实。小孩子们擦洗门外放的盆盆罐罐，大人则先用竹子扫除（扫帚）扫楼笆扫墙面，再用稻黍条除（扫帚）清扫一遍。积年灰尘清扫干净后，盆里盛上白土水水，用稻黍条除沾上墁在墙上。墁墙可是一件技术活儿，白土和得稀了墁过墙不白，和得稠了掉渣渣；墁得轻了沉年烟灰遮盖不住，墁得重了起翅掉皮。一条除一条除地轻涂勻抹，不能轻的轻重的重，否则斑斑驳驳，十分难看。刚墁完的墙壁不但不白亮还略显灰暗，待白土干后墙壁才显得白净许多，整个屋子也显得亮亮堂堂，清清爽爽。白土墁的墙，白土易掉落粘在衣服上，有的人家就在火坑周边墙上贴上报纸，旧年画或者塑料纸，以防坐炕靠墙粘一脊背的白土。可仍然一不小心粘上一身的白土。没用完的白土人们打成胡墼放在墙台高处待来年再用，或者打成胡墼可在集市上出售，一页胡墼可卖五毛到一块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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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革开放后，人居住条件逐渐改善。土房土墙慢慢退出了人们的生活，挖白土墁墙成了记忆深处的往事，白土窑早已埋没在历史灰尘之中了。大白粉，纸筋，涂料……墙面更鲜白更亮净。现如今室内环保涂料，卫生瓷，PVC竹纤维板，海绵皮革软包装更是日新月异，异彩纷呈。真是：忆往昔寒冬腊月北风吹屋破墙烂饥肠辘辘衣正单不堪回首，看今朝芝麻开花节节高十里春风有佳人乡村振兴迎接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