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洋淀琐事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4 09:57 阅读(1)
白洋淀琐事
文/徐存艳
我小时家住上海的东北角、著名的穷街,后门口就是市区唯一的最大的天然湖泊白洋淀。
淀其实不算大,一眼就能望得到边。淀四周的湿地上纵横交错着长长短短的小溪小沟,涓涓细流,就这么流着、淌着,天天下雨也没见泛滥成灾,天干地旱也没见干枯断流,依然这么流淌着,清清的、静静的溪流滋润着淀四周的土地,野草闲花常开不败,杂树灌木郁郁葱葱。白洋淀是我儿时的乐园和粮仓,白洋淀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失的一块拼图。
那时,母亲一人上班,养活全家老小九口人。大哥大姐结婚成家另过,五个兄姐们上学,就我一个闲人,还没念书,睡到自然醒。那年头口粮不够吃,等我起来往往就剩锅底一点点了,常常吃不饱。我就到后门口的白洋淀找吃的。芦根刨出来,洗一洗就嚼,甜滋滋的,就是不顶饱,还是饿。初春的荠菜、蒲公英、马兰头,猫耳朵等野菜採回来,煮着吃。初中时,念到一课《山中寡妇》里有句“时挑野菜和根煮”时,我竟然笑了,笑我比古人幸福,吃的野菜不带根,笑我聪明小小年纪就知道把根留住,待再长出来还有的吃。不过,也有豁边的时候,有一回误採了不知名的野菜,吃了涩嘴,唇部发麻,赶紧倒掉。
到了初夏,就采撷开着蓝色小花的小雀头和白色小花的红嫩嫩吃。盛夏的马齿苋开的是小黄花,多得吃不了,就开水淖淖晒晒干,过年包饺子。
秋天是农人的收获季节,而我能找到的野菜都老了,嚼不动了。天无绝人之路,所幸找到两种春天漏网的野米苋和灰灰菜,都长得比我还高了,叶子当然老了不好吃,比大拇指粗得多的杆子有用,砍下来像削甘蔗皮那样去掉外层的老皮,里头是能吃的,对付着填饱肚子。
冬天就比较惨了,淀周边几乎找不到可吃的野菜了,只有溪边,水沟边的野生芹菜还是生机勃勃的透着绿色,也只敢採露出水面的部分茎叶,不敢下手去拔水下的部分。我知道最可口的就是水下那半截,又白又嫩的茎,只是害怕有蚂蟥,若是被叮上了,那是拉不下来的,越拉叮得越紧,只有等蚂蟥自己吸饱了血松口落下,我吃过亏的。
我最喜欢放暑假了,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那时没有双休日,只有星期日一天休息。放暑假了,大我两岁的堂兄和大我一岁半的侄儿就不用上学了,就好带上我和跟我同龄的侄女四人一起到白洋淀去拷浜。就是把一条小沟两头用泥巴和着杂草封住,我和堂兄一头,侄儿侄女一头,朝外舀水,累了换人,手不能停。等舀到快见底了,就用竹编淘米箩捞小鱼小虾,运气好还能逮住螃蟹,不过不是清水大闸蟹,是像小龙虾颜色的毛蟹,白肚皮上是铁锈色,河蚌和螺蛳就不用说了,它们跑不了,捡就是了。这一天,各家的饭桌上就丰富多了。有鱼虾,有面拖毛蟹,炒螺蛳,豆腐河蚌汤,我能饱饱的吃一顿了。
只要天不下雨,我们就去白洋淀拷浜。一个暑假下来,几乎把白洋淀的沟渠都拷遍。这片土地上充满了我们打打闹闹的欢声笑语,人人一身泥水。堂兄和侄子就跳到淀里狗爬式游泳,我和侄女不敢下水,白洋淀里年年夏天要淹死人的。我就在淀边采摘野花野果回来,放在门口的条凳上做小买卖。让读书的小朋友拿写过字的废簿子来换。那种要爬到树上采的青野果能串成一串当项链和手镯的,我采的也不易。有一回摔下来把眉骨和鼻尖都磕破了,至今眉毛处还有隐约可见的疤痕。我流血没牺牲就是为了换点废簿子来折成三角、四角片(四角片用厚点的封面封底折最好),这是玩钉三角片,刮四角片游戏的家底。他们老是“卖羊”(沪语炫耀的意思)。我没念书,没有废簿子来折,只好自己想办法来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