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 后 山

湖南 刘剑峰

 

山色苍翠，云天掩映，后山仿佛漂浮在田园海洋上的一座孤岛；

林木繁茂，青草葱茏，后山仿佛降临在故乡平原上的一处仙境。

故乡地处江南平原的黄盖湖畔，三面都是空旷的田园，只在北面才是低矮的土丘；因为渴望有山吧，土丘被称为屋后山，口头上叫着后山。

山不在高，有树则灵；后山之灵，全在于树。

因为土地肥沃，更因为保护得力，后山杂树密布，而且大树特别多。南边的几棵尤其高大，树干粗壮结实，两三个人才能合抱；树身挺拔雄伟，顶端的枝叶能与高空的白云相触。大树上部的枝桠密密层层，错落有致，形成硕大的树冠，宛若四通八达的迷宫。黑褐色的树皮，裂成一楞一楞的，非常粗糙，异常坚硬，如同给大树披上了铠甲。

春天，新芽在春雨中萌发，新叶在春风里展翅，这时候的后山郁郁葱葱，生机勃勃。随着气温回升，白鹭结伴北返；伴着河湖水涨，白鹭回到了故乡。白鹭聪明，不是大树不落脚；白鹭群居，没有成片的大树不筑巢。大树聚集的后山，这时就是白鹭的宜居之所；南边参天耸立的几棵大树，就是这个城市的核心。每棵大树都是那么的热情，欢迎远来的白鹭入住；每个树冠又是那么的豪爽，接纳北返的白鹭筑巢——大树由迷宫变成了天堂。

禾苗不高之时，白鹭觅食方便；田园的绿色洋面上散布着点点的白鹭。它们悠悠的抬起长腿，缓缓的放入水中，长长的脖子随之伸缩；那种情景让劳作间隙的乡亲们仿佛在欣赏着节一支节奏舒缓、舞姿优美的舞蹈。衔起美食，飞向后山，迎接它们的是嗷嗷待哺的雏鸟；弯着长腿，扇着翅膀，白鹭寻找着最佳的落点。巢穴里的雏鸟伸长脖子，张大嘴巴，唧唧喳喳的呼叫着，同时它们的父母不时柔声应和着，把美食送到饥饿的喉咙。此时此刻，整个后山就像在举行一场盛况空前的音乐会，那温馨的画面经常让过往的行人驻足欣赏。

夏天天气炎热，棵棵大树，就是部部空调，为人们提供了纳凉的场所。紧邻村落的后山南端，高大的树木下面没有荆棘，没有杂草，被村民打扫得干干净净。午餐之后，男子汉喜欢把凉床搬到这里，享受难得的清凉，而后又投入到下午紧张的劳动。我们小孩喜欢在这里捉迷藏；粗壮的树木足以让我们藏身，伙伴们在大树之间寻找，乐不可支，笑声不断。不时也有老人来到这里，坐在突出地面的树根上纳凉，孩子喜欢围在老人的身边，听神奇的民间故事。北边我们很少涉足，那里荆棘丛生，灌木茂密，穿行都很困难。据说那边还有一条大蛇，粗如碗口，头长红冠；它还会咳嗽，声音怪异恐怖，小孩听到了会得病。

到了深秋，蛇已进土，我们终于有机会穿过后山。茅草合道，荆棘丛生，沿着小径慢步探行，呼吸着草木的清新气息，观赏着秋天灌木的红艳叶片；手脚不时被挂伤，留下道道鲜红的血痕。走到深处，我们会摘到一种小巧的尖栗，带回去在蒂部插上竹签，就可以让它在桌子上转个不停，这是我们秋天必备的玩具。我们会不惜划破皮肤，在茨丛中摘取成串的金樱子；金樱子呈淡紫色，密被刺毛，味道酸里带甜，是我们秋天里难得的水果。还有一种果实，我们称之黄朱点，可以用来为我们的涂鸦作品染上鲜艳的颜色，深受小朋友们的喜爱。正因为诱惑多多，穿越后山纵如历险却让我们喜欢。

冬天的后山与我们联系更紧，发挥着重大的作用。哪家建造房子，报请队长批准，可以在后山砍伐树木作为部分木材；建房子虽然不能全靠后山，后山却在木材奇缺的故乡发挥着重大作用。平原的冬天非常寒冷，听着寒风在后山的树梢呜呜呼啸，夹杂着大雪压断树枝的声响，躲在被子里的我们感到一种被呵护的温暖；那些树木抵挡着朔风暴雪，构成了村庄一道有力的屏障。后山每年斫砍一次。临近年关，村民一起进山，斫去荆条灌木，剃掉一些枝桠，砍去过密的小树，然后束成一捆捆的，各家各户都可以分到一份。这可是我们那里最好的薪柴，到大年三十才舍得燃烧。后山的薪柴耐烧，用不着时时添加，火力特别强劲，远远超过平时燃烧的茅草稻草；悠闲的看着火塘里升腾的火苗，闻着鼎锅里腊猪肘子飘出的浓香，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后山紧邻村落的山墈冬天也有其作用；山墈并不太高，布满了洞穴，那是家家户户的薯窖。薯窖的上面长着大树，不易垮塌，洞里也没有雨水渗漏，土质干燥，适宜窖藏；春天开窖，红薯还新鲜如初，吃起来甜润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