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上的紫茎泽兰

 

作者：竹杖芒鞋空间

 

 

据说紫茎泽兰的花期从当年11月到翌年4月足有半年之久，而且开得无比艳丽，像是一个强悍的示威。班长岳小琳在视频中向我介绍他身后的这种半灌木状植物时，我竟然被这种强悍的花震到了。

那个夏天，华北地区最高温度已飙升到了摄氏35度，我在北京的通信机房内开着空调还觉得闷得慌。时令已近盛夏，然而遥远的青藏高原似乎还徘徊在初春时节。岳小琳作为我同年入伍的战友，士官学校毕业后主动要求去了高原，我们毕业前后他已经被各个媒体宣传为学校涌现出来的又一个重大典型，而我依然按部就班地回到了驻京城区的部队，留在了技术岗位。很多人觉得岳小琳这次“表现”有点过，为了高原上的“高薪”和“高官”，硬是挤上西去的列车，只有我理解他是对战场和高原的向往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但我没有对别人解释，就像岳小琳从来也不需要向我解释什么一样，彼此心照不宣。

其实，像我和岳小琳这样的机关兵原本是不适合带兵的，多年的机关环境生存已经磨掉了我们身上的兵味，要是下到连队基本上哪哪儿都不舒服，人家连队战斗班的兵也不服我们，称我们为机关老爷兵。岳小琳竟然主动要到一个高原沙漠边缘的空军雷达站，那些兵比他吃得沙子多，比他风吹日晒高原缺氧的时间长，也比他牛得多，唯一不如他的是学历，但那地方躺着就是奉献，学历说明不了什么，不光说明不了什么而且还容易成为短板，就像他们雷达站的那些老兵闭着眼就能听出机器的故障，而他岳小琳还要在教科书上找答案一样。经验啊，可以乱拳打死老师傅的。

 

第一个“出拳”的是他们班比岳小琳兵龄还长的一个老兵，他在装备上鼓捣半天后向班长岳小琳报告有情况解决不了。那是一个坑。准确地说，这个坑也不是非要坑他岳小琳的，而是要挑战他在雷达班的权威的。问题是工作间歇，装备的停机是有时限的，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解决战斗。岳小琳没有选择，他相信自己已经掌握的技能和储备的知识。经过两个多小时连续紧张“战斗”，终于在任务截止时限前30分钟，成功排除了故障。当他走出机房，本以为可以轻松地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时，第二个“出拳”的接踵而来，当然陆续还会有第三个、第四个，一切都在“规定”的动作之内，他还无话可说，更不敢掉以轻心。在这个深藏着各路大神的神秘营盘里，岳小琳没有退路，必须像对待各种型号的复杂装备一样，一一化解他们有意无意递过来的“暗器”，见招拆招，直至无招可拆。

一年后，当我受上级单位派遣与一批新列装的装备一起到了那个高原雷达站时，迎上来的岳小琳已经完全换了一个人，脸上的高原红和手上树皮一样的老茧都令我这个老机关兵措手不及。我原以为，按照工作要求，我们需要培训一段时间雷达站的同志们操作使用步骤，结果已是排长的岳小琳比我们似乎还熟悉这批装备。他很快就能上手使用，有些操作环节做得甚至比我们提醒得还要到位。怎么回事？你小子在哪儿偷的艺？我当着他的众“将士”有意也想显摆他一下，结果那些跟他一样脸上映着“红二团”兵们抢着替他回答了，“岳排可是我们这儿的技术专家”“他查阅过的资料比沙漠里的沙还多”“这点家伙什难不住岳排”。

好了，我知道他岳小琳在这个地方已经把自己打磨得跟沙漠一个颜色了，便悄悄问他使的什么招才盘下这些大神的。我以为他会说“打铁还需自身硬”什么什么，岳小琳却神秘地笑着对我说是“化骨绵掌”。我顾作吃惊地说这怎么讲？难道你从《鹿鼎记》中还悟出了内家功夫不成。岳小琳俨然一个基层老练的带兵干部，哈哈一笑，跟我打起了太极：“外柔内刚、运转舒展、连绵不断”，就是我说的“化骨绵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