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壮祭父

 

文/刘广英

 

王大壮家已是五代单传，从他的爷爷到他的孙子。清明节了，后人们该去坟地为先人们添坟烧纸。儿子王虎，昨天来电话说了，一家三口今天也赶回老家来上坟。王大壮早晨起床后，看到天空阴沉沉的要下雨，便决定不再等儿子一家了，自己先去坟地。有件事，他正想单独跟去世十几年的父亲念叨念叨。于是，王大壮带上两把铁锹，骑上电动三轮车，来到坟地。

摆上供品，点燃烧纸，王大壮在父亲坟头前跪了下去：“爹，儿子不孝，都是我无能，一辈子土里刨食只攒下翻盖五间房子的钱。当年盖完房，家里就没钱了，装修房子的钱也是借的，连小虎上大学的学费也是借的。在您得病送到医院后，我听别人说，您得的病即使住进医院也是白花钱，不如回家好吃好喝伺候着，能撑到哪天算哪天……在医院催着让我交钱办理住院手续时，我犹豫了：想着我还要继续跟别人去张嘴借钱，又想着别人说“住医院也是白花钱”的话，最后我还是决定跟医院签字“放弃治疗”，只开了一些药，就拉着您回了家。回家不到一个月，您就离开了我们……爹，我愧对您啊！这些年，想起我小时候患病住院，您是几次卖血给我治好了病，再想到您有病时我签字的那一刻，我心里就咯噔一下子……为小虎上大学借钱我毫不犹豫，可到了为您治病借钱，我却开始犹豫了……爹呀，我不能原谅自己啊……”王大壮哽咽了。此时，空中也落下了蒙蒙细雨。

“爹，还有一件事，这几天堵在心里让我发慌。前些日子，我的远房二叔也得了跟您当年一样的病，听说住了半个多月的医院就治好了，现在恢复得跟病前没什么两样……我听说这事后，心里呀……跟刀剜一样！那滋味只有我自己知道。之前，我一直拿您的病“即使住进医院也治不好”来宽恕自己，这些天，我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爹呀……时间如果能倒回去，我宁愿用我的几年阳寿延长您的生命……爹呀，我不能饶恕自己，我后悔呀……呜呜呜……”王大壮呜咽着，雨水混着泪水一起从脸上往下淌。

“爹，我现在也过六十岁了，跟您走时的岁数差不多大，我更有了体会，虽说我的身体也开始不太听使唤了，但是，如果说让我这个岁数就离开亲人们到另一个世界，我是万万的不舍呀……我……越想越对不起爹呀……呜呜呜……好在，好在还有老娘在，我和小虎妈会好好伺候老娘的，用对老娘的万般孝顺来弥补对您的愧疚，绝不再留下什么遗憾了……呜呜……”王大壮唠叨着，呜咽着。坟前的垂柳摇曳着，似乎是父亲听懂了他的忏悔和承诺，在向他颔首点头。

跪的时间长了，王大壮双手拄地想站起身，腿不太听使唤，挣扎了几下也没站起来。这时，有两双手从两侧把他搀了起来。

王大壮扭转头，才发现搀扶他的人，是满脸泪水的儿子和儿媳，身后还有小孙子。

“爸爸，您的腿怎么了？”儿子焦急地问。

“没事，可能是跪麻了。”他扭过头，抹掉泪水。面对儿孙，此刻的王大壮，很有些不好意思。

“爸，明天，我们带着您和妈妈，还有奶奶都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吧！”儿媳抹着眼泪说。

“爷爷，我领着您一起回家吧！”十岁的小孙子上前拉住爷爷的手。

“你们都一块回来了就好，我们身体没什么大事。”又转向小孙子：“孙子，咱们先一起给坟头添土，不能让睡在里边的人房屋漏雨，添完土咱们再给先祖们磕头，然后再回家。”王大壮牵着孙子的手走向三轮车，从车上拿出两把铁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