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头逸事

叶志俊

 

丁老头和共和国同庚，满打满算今年也七旬有一了，但在同庚人群里还时髦着呢。

丁老头原本家里四口人，两个女儿远嫁关外，现在老家只有他和老伴独守。时下，村里的牛都卖光了，就他家还养着七八头黄牛，这在方圆周围还成了稀奇事。没了牛，村里人家都买回了微耕机，既方便又省事，从此再也不用给人家还牛工和人工。包产到户后，每家也只有那么两三亩地，养头牛实在不划算，占一个劳力不算，天晴要放养下雨要割草，冬天还要储备过冬饲料，豆腐都搅成肉价钱了。后来微耕机替代了牛耕，村里人再也不用犯愁下雨天牛在圈里哞哞地叫了。灌上四五斤柴油，突突地几个小时就把庄稼种上了，方便的很。然丁老头却不以为然，他嫌微耕机耕地浅的很，而且把草根都打成了节节，过几天地里就返青了像种了一地的草，所以他不看好这种光喝油不吃草的铁牛。基于这种原因，丁老头继续传承老祖先流传下来的农耕方式，养牛、耕地、积肥。继续在他的地里驾辕、深翻、唱牛歌。不过他从电视上看到了很多的养牛方法，比如圈舍的改造、饲料配方、科学的配种防虫等等，他就效仿之。

 

晴天，他把牛早晨开出去晚上赶回来，每头牛的脖子上都拴上铃铛，这样在林子里好找。村里的晨曦里一串悦耳的铃铛声就渐远在山坡上，晚上又当儿当儿地敲回来。雨天，他则给圈舍里的牛按时添饲料给水喝。在他的眼里牛就是宝贝，他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养牛上了，所以他喂养的这些牛膘肥体壮，毛色油光发亮，惹得一些牛贩子隔三差五地上门要买他的煽牛。当然促使牛客们频频上门的又一个原因就是丁老头养的这些牛个子大，有看相，都是些科学配种后繁殖的新品种，难怪这些牛客这么青睐。但有一个条件，这些牛少了万元丁老头是不开的。

丁老头养这么多牛自然得配备很多加工饲草的设备。别看他只有小学文化，倒弄起机械来也是熟门熟路。他先后买了饲料机，割草机，然后弄来大量禾杆和草叶进行加工配料，牛吃上这样的配方饲料像吹火筒吹一样地长。丁老头在村里是个超前意识很强的人，在古老农耕和现代机械耕作的碰撞里，他毅然选择了后者。他买了打谷机，买了打麦机，买了玉米脱粒机。一月前，他又买了一台玉米除草机，那天他身背他的洋机器在玉米地里除草时招来了村里很多看热闹的老乡，大家都称赞地说，老丁这人是个怪才，都这把年纪了，啥机器他都会使唤。

然而耕了一辈子地的丁老头今天确实茫然了，他一下子觉得古老的牛耕方式不那么顺畅，一天到黑，木犁提得胳膊清疼，牛歌唱得口干舌燥，脖颈上搭的白毛巾都能拧出水来，可就是耕不出地的亩数。翻出的胡基坷垃还得用锄头敲，这实在没有微耕机耕地快捷。丁老头开始对自己先前的看法持怀疑态度了。

 

今年麦收前，他大手往胸口一拍就在县里的农机公司买回了一台带拖斗的九马力的微耕机。要拖斗是为了给田里送农家肥方便，不用时摘下拖斗就可在麦收后的地里播种秋粮了。

七十岁的丁老头这几天就像上了瘾，天天驾驶着自己的小铁牛给张家耕给李家犁，火红的太阳下他和自己的“伙伴”在湿漉漉的土地上成了乡村里一道最美的风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