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叶尖的雨快要跌落，蘑菇悄悄探出了头。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0 10:51 阅读(0)
梨叶尖的雨快要跌落，蘑菇悄悄探出了头。
陈老头死后
——木夕
清晨的山脊背，白雾茫茫，除了雨声，一片幽寂。
陈老头的墓在山脊背，在一堆墓里尤为突出。张家、李家、赵家墓前都是梨糖供果，香火纸钱，满满当当。今年陈老头的墓，草将碑盖了个严实。
三年前的秋天，陈老头急性脑出血，走时候半点不痛，就一眨眼的功夫，没了。儿孙满堂，死倒也了无遗憾。做鬼一身轻松，闲来四处游荡，只有这七日，才得以回老宅瞧瞧。
老伴健在，两个儿子都没啥文化，早早结了婚，给他老陈家添了三个孙子，两个孙女，也算是家大业大。美中不足的是，这一大家口，挤在狭小的老宅，可恼了两儿媳。
大儿媳性子急，说话大大咧咧，心肠倒是好。陈老头生前最烦她，老人嘛，都受敬，听不得唬，陈老头自不例外。小儿媳说话倒好听，却是处处算计，明眼人都看眼里。
三年前，陈老头走后，两儿子便从老宅搬了出去。老伴一人多有不便，就随了小儿一家生活。小儿一家好吃肉，可老伴哪来钱卖肉，几番刁难，只得自开炉灶。
没过多久，婆媳实难相处，老伴便又搬到大儿子家住。好在大儿子家能吃一锅，不用另开灶。陈老头走的第二年，老伴愣是胖起来不少，过得不差。
大儿子家两孙女一孙子，孙子算超生，可没少罚钱。大儿子倒是乐意，交罚款时候还笑嘻嘻的，逢人便问好，没半点悔过的样子。加之生得像大儿媳，容貌清秀，深得一家溺宠。
大儿家境不及小儿，两囡囡倒懂事，孙儿虽顽劣，有老伴管束，也没啥顾虑。两口子镇上摆起小生意，足以维持一家口的生活，小儿虽对老伴不闻不问，可两家人也倒相安无事。
今年五月，老宅恰逢搬迁，算起来得有好大笔钱。可老宅既不在大儿子名下，也不在小儿子名下，地契还连着陈老头堂弟一家口，这让老伴有些左右为难。
堂弟一家口搬出老宅时候，陈老头正值壮年，攒了一笔钱，全部给了他们，算是将另一半老宅买来。那时候自家亲戚，相互信任便未有签字画押。现在听说赔着大价钱，便着急忙慌坏了。
晚饭后，堂弟便提几斤肉来看望老伴，实则为了分分老宅的补偿款。以前，他可连大儿子住处都不知晓。小儿媳也忙催促接回老伴，老宅一拆，大儿子家便热闹了起来。
人老了都吃软不吃硬，堂弟深知，软磨硬泡的，终究还是在老伴那分了一半的赔偿去，可钱一到手，便再没见他来过，大儿媳看不惯，骂陈老头堂弟，老没皮的。
老伴可享受这般待遇，好似忽地中了个状元，被人捧的快乐，是种永远无法理解的快乐。拿捏着这笔钱，总算是受到了该有的尊重，平时可没见这么多人来看望她。
小儿子再次接走了老伴，老伴就和陈老头一个德行，爱听好话。在大儿子家呆着也算不错，可小儿媳话好听，现在又一笔钱在身，自然在小儿子家待遇不差。
老伴接回去可把小儿媳乐得，每天大鱼大肉招呼着。可老伴吃惯了洋芋豆角，偏生不好这口，可把小儿媳愁坏了，好在一家人改了改口，吃清淡的，才算哄得老太太开心。
后来讲要翻一下地基要盖房，老太太便把钱都拿了出来。毕竟是一家子，说啥也要帮忙，还在想着，以后要一间小的，安静点的。可钱拿出去后，久久不见动工，小儿媳脾气倒是又上来了。
这回可倒好，再回老大家可就丢人了，小儿媳又开始咄咄逼人，没办法，只得有自己开小灶，吃自己喜欢的洋芋豆角，再没见小儿和儿媳笑容满面的样子。
老伴上了年纪，陈老头墓又远，前两年倒是还上坟清理下杂草，可如今腿脚不灵光。大儿家憋了气，老伴咕噜着让小儿上柱香，小儿媳便一阵漫骂，陈老头的墓才得以这番光景。
碑檐下的灌木丛，老鼠护着崽，浑身湿透。梨叶尖的雨快要跌落，蘑菇悄悄探出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