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 谷 子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2-02 10:10 阅读(1)
■打 谷 子
●廖 宇(四川)
今年立秋后,雨水不断。不晓得老家那边天气如何,秋收开始没得。记忆中,立秋过后,就该忙活起来了。
刷高梁,扯豆子,翻苕藤。当然最大的活路,还是打谷子。打谷子不仅是力气活,也是技术活。再苦再累,人们脸上流露出的都是满心欢喜,因为,丰收在望。
富顺老家,地处丘陵地带,田地都不大不宽,稍微有些坡度起起伏伏,是没有机械化作业的说法的。只有两种打谷方式,一是拌桶,一是打谷机。父亲说,拌桶打谷,是讲究技术的。拌桶是一个木质的四边形器具,一侧左右有两个耳朵,方便拖拽。每年,要刷桐油保养一回两回。打谷前,要在一边卡上一个木架子,架子中间是密密麻麻镶的一片一片的硬头簧竹片子,其余三边高高地用一张二黄篾编的敞折儿围起来,挡住,不让打下的谷子飞走。两个打谷人,相对而立,站在水头,双手抱起鹅抱儿(割下的稻谷把),双手托起,握紧,先甩过一侧肩膀,再用力把它绕过头顶,顺势划下,在面前的木架上一砸,一人一下、一前一后地甩打。当沉甸甸的谷子快要接近木架中间竹片片的瞬间,两只手是要搓开握住的鹅抱儿的,当听到噗的一声响时,就顺势把鹅抱儿往前一抖一送,熟了的谷子就噼里啪啦地落在拌桶里了。不然,就算有敞折儿挡着,谷子也会满天飞。就这样,两个人,一甩一砸,一抖一送的打着。拌桶里的谷子就从无到有,积少成多了。这是继裁秧子之后,又一大工程。打谷机要稍微轻松一些,借助了半机械。一部打谷机,还是两个人打。说是打,其实是踩。两人并排,一人出一只脚,一左一右,一上一下,踩下踏板,轴承就带动着带有齿钉的圆柱旋转,打谷人就两手握住鹅抱儿,左右晃动着翻转,让旋转的齿轮把尖尖上的谷子脱离谷草,落在拌桶里。用打谷机,最关键是二人同心协力,各人要握得住鹅抱儿,不然就会被快速旋转的转轮把鹅抱儿拖下去。
从天亮到天黑,一天打下来,腰酸臂胀腿发软是太平常不过的事儿了。包产到户后,基本上都是互助互帮、换工程。几家人相约,今天,打你的,明天,打他的,后天,打我的。
男女老少齐上阵,女的就割,小的就递,男的,自然就是打了。家里再留一两个人煮饭。谷子打到哪家,哪家就准备伙食。伙食当然是大鱼大肉,毕竟大伙儿干的是体力活。中午喝的是汽酒和啤酒,晚上肯定是吃火酒。高梁酒从瓦罐罐里倒出来,用斗碗装,然后,吃转转酒,一人抿一口,递给自己右手边的一个,再拿起筷子拈一筷菜放进嘴里,嚼两口,开始摆龙门阵。说起了头天电视里郭靖哈(傻)戳戳的,居然学会了降龙十八掌,聪明伶俐的黄蓉是真心喜欢郭哈儿的,看来哈人是有哈福的;或者就交流着割谷打谷的经验,安排明天谁和谁打头班、谁和谁挑水谷子回坝子头来晒。
当年的我只有递鹅抱儿的份儿。其实,我也递不了一会儿,就要去耍水,这也是我喜欢打谷子、不喜欢打麦子的原因。打谷子,热了,累了,可以把水戽在身上,凉悠悠的,或者干脆一屁股坐在水里。砍麦子,是在土头,除了太阳,就是毛毛和灰尘。有时,稻田中央还能发现一窝两窝董鸡。董鸡小时候,叫秧鸡儿,一种顾头不顾尾的鸟。撵它,它跑不赢了,就把头钻进水里,以为隐藏好,结果,身子和屁股都在外面,一逮一个准。长大了,虽然叫了董鸡,但这种从小养成的致命的习惯确实改不了了,等待它的,就是下油锅,陪伴它的只有地里的朝天椒。打谷子,还有一个乐趣,就是有人会背了木箱,爬坡上坎,走村串户,长声悠悠地叫卖:“冰—糕—哟,五分钱一砣!”这时,打谷子的主人家,就会点一点田里的人数,喊他背过来,一人一砣,吃完,歇会儿,接着干,该割的割,该递的递,该打的打。卖冰糕的也学聪明了,有时,一下午,要经过几拨。当然,桶桶装的大叶茶,用瓜瓢来豪饮,才是真正消暑解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