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年遐思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2-02 09:02 阅读(0)
盼年遐思
盼 年 遐 思
【散记】
刘景河(山东东营)
秋已逝,冬即至,年不远。我情不自禁回想起一九八二年的春节,没有春晚,没有视频,我刚刚走出校门参加工作不久,在胜利油田三二一七九钻井队过年,我第一次远离父母在外过年。回想当时的情景,年轻不经事的我有过孤独、徬徨和迷茫,也有忍耐、坚守和梦想。
北风呼叫,寒冬腊月,冰天雪地。茫茫荒原立井架,顶风冒雪把井打。义东17井,钻至井深三千米,已接近设计井深,是我参加工作打的第一口井。井场周围长满了高高的芦苇,一片接一片连成芦苇荡。北风摇曳着芦苇,花絮满天飞,芦花白,芦花美,美得人心有点醉,这是钻井工人野外作业最常见的一道风景。不远处的小村庄依稀可见,土墙土屋、低矮的草房好像从地里长出来的土疙瘩,与大地浑然一体。隆隆的钻机声,震醒了老人和孩子们。老头们仨仨俩俩,领着孩子来了,戴着褐色的毡帽,穿着笨重的棉裤棉袄,腰间别一旱烟袋,铜质的烟锅闪着亮光,举起手在额头前搭起照面仔细打量着高高的井架,感觉很新奇,很好看。
井场不远处是一栋栋木板房围成的四合小院,那是钻井队的宿舍,工人们流动的家。指导员说:“这是佳木斯制造的第一代板房,今年春天刚住上的。在这以前大家都住在石灰抹得苇箔房里,冬天不隔风,潮湿阴冷,睡大通铺,冻得人睡不好觉。现在板房里单人单床,皮革海绵床面,上下铺住八个人,又干净又暖和。”说话间,指导员脸上带着微笑,多少还有点炫耀的口气。
指导员的名字叫邱树珍,浓眉大眼,中等个头,黑幼幼的脸,身体壮的像座黑铁塔。不笑不说话,一笑俩酒窝,脾气品性很像他的名字有着女人的温柔灵秀。他的家在油田,家里有贤惠的妻子,还有一双懂事的儿女。可他经常是一个多月也回不了一次家,探家从来没有超过三天的时候,舍小家顾大家,天天围着井场转。每天早上六点准时向公司发报,呼唤“301、301,我是179队,向你汇报生产情况……”全队七十多个人的思想变化、工作表现甚至家庭状况,他了如指掌,全装在心里。一个井队就是一个大家庭。指导员就像家长一样掌管着这个家,一天不见指导员,心里就空落落的,感觉好像缺点什么。他就是我们生活上的贴心人、工作中的主心骨,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虽然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我从师傅们的言语中,从他们的面目表情里,从他们的一举一动中,仿佛察觉到了他们心里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有的人提前算算自己过年上啥班,有的人想回家过年心切而常常失眠,还有人抽空老往队部里跑,有话没话总爱找队长或指导员讨话说,递上好的香烟,看脸色行事,提前打招呼排队请假。一个工程班十二个人,全队四个班轮流上岗,八小时工作制,白班夜班轮流倒。钻井行业的特点是一旦开钻,无论白天黑夜、刮风下雨和节假日二十四小时不能停,全天候施工作业。全队能回家过年的人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五人。回家过年只不过是人们心目中美好的一种念想,绝大多数人只能是可望不可及。
我看到师傅们为回家过年绞尽脑汁,费尽了心思,联想到自己第一年参加工作,还是名实习技术员,回家过年这事连想都别想了,索性断了这个念头。只能是扑下身子,与工人师傅们同吃同住同劳动,脏活累活抢在前,留下个好印象。平时,我总是提前一小会儿下班,回到板房里生煤炉、打洗澡水、拖地板,忙个不停。师傅们下班回到板房暖融融的,擦洗下身子,早早休息,而最后一个洗刷的总是我,最后一个休息的还是我。其实这算不了什么,小事一桩,还有更艰苦的工作等待着你,考验着你……
起钻,三千多米的钻杆从井下拔地而起,站在井口,张开双臂挥动着大吊钳,前腿弓,后腿蹬,用尽全力卡紧钻杆接头,一柱一柱卸扣、提出、推送到钻杆盒内。钻台上寒风刺骨,滴水成冰,汗水湿透衣背,瞬间结成了冰碴子,喘出的热气染白了眉毛、胡子。有时钻杆水眼中会喷出泥浆,二十七米多高的液柱,三个大气压的压力,似乎从天而降,飞流直下,扑头盖脸,来不及躲闪。穿上雨衣雨鞋,迎着泥流,扑向井口,一次次滑倒,又一次次站起来,全身泥水,毫不退却。去经受这般劳其筋骨,苦其心志的磨练,去赢得工人师傅们的信任和赞同,去战胜图安逸、贪虚荣的自我。扪心自问,能否长年经得住这种艰苦的考验吗?心中荡起层层涟漪,久久难以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