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花与韩韭菜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1 12:35 阅读(0)
韭花与韩韭菜
创 李立欣 淇园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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韭花姓韭，韩韭菜可不姓韩。渍了盐，入了坛，韭花还叫韭花，韭菜，晋南人却把它叫“韩”韭菜。
先有韭菜，然后才有韭花，有了韭花，然后才有韩韭菜。
打了春，土里的墒正美，惊蛰一过，韭菜根就往出努，使出一冬天攒下的力气，直愣愣地往上窜，露个芽，冒个尖，嫩绿的叶子像明茶，像簪头，从头到脚都是新的。一场春雨过后，一夜长半寸，眨眼就是一搾长。
头茬韭，如春柳。割了，都不用摘，水里一布啦，案板上一摊，那鲜的是个正点。城里人喜欢，村里人也喜欢，不管是捏韭菜饭，还是包韭菜包子，只能说美的很。但这些与“韩”韭菜无关。
“韩”韭菜是韭菜的升级版，就像烧酒是红高粱的升级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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韭菜想升级为韩韭菜，资历很重要，不但历过夏，而且开过花，见过秋，遇过凉，叶子硬，茬子足，还要有浸大盐的勇气。都市菜摊摊上那些鲜鲜的，水水的，翠翠的“棚棚”韭菜是做不了韩韭菜的，就像奶油小生，嗲嗲靓妹，就是让他佩上七星剑，挎上弯月弓，那也成不了英雄。
五月，端午，吃了韭菜包子，又一茬韭菜开始长，这一茬是韭菜“女”向“育龄妇女”的转身，她们不是相约怀春，而是各自怀夏。
炎热的夏季，她们一身倦容，甚至变得懒散，就那么不修边幅地长着，很没有模样，那种“思春不见春”的惆怅，如同待字闺中的小女子，因为想开花，要生子，一切就顾不上那么多了，她们默默地蓄着势，一不小心，芯子里就窜出了苔，苔尖是蕾，直直地往上顶，像蝇头小楷的笔头，粉绿色，密密麻麻，疙疙瘩瘩。
植物也动物一样，一旦怀了，营养全在胎上。疙瘩稠了，就抽苔，拿到集市上就是韭苔，炒肉，炒鸡蛋，炒粉条，却是另一般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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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一茬韭菜的确垮气，人常说，“六月韭，驴不瞅”。这是人与韭菜最冰冷与决绝的一段日子。但韭菜不管这些，该咋着就咋着，常言说，人不敬重你，是你没模样。“你若花开，蜂蝶自来”，这不，过了灰色的六月，就是七月七，韭苔上的疙瘩秀成芬芳，织女和牛郎闻见了，婆婆的老花眼也看见了。韭苔直愣愣地在空中放出一朵朵凝固的小礼花，那花素雅，清新，罩在田间有梨花雪样子。那就是韭花，韭花和她的韭菜娘一样，命里是菜不是花。
物与人一样，都有宿命。不管是韭菜，还是韭花，注定了生来的平民身份，从而殊途同归。她知道自己是个农家女，她开花的模样都是那么不好意思，小小的，碎碎的，连个颜色也不曾有。她像农妇头上的一方蓝花巾，朴素在明月里，只为秋阳一挡风尘。她很卑微，常常卑微到连开花的机会都没有，就那么生生地被人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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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了秋，早晚凉飕飕。清晨，韭花过了刀，摊在石碾上，她啥也不想，眼睁睁地望着天，看着云，听着鸡犬互答，听着农妇的乡音，继而伴有隐隐约约的童啼，好像为自己在哭，她觉得无所谓，生为韭花，岂有不碾压之理？突然，眼前一片漆黑，石头磙子重重地压在身上，于是，两眼发绿，泪水浸在碾子上，浑身释放着她那浓烈的性格。碾子一圈一圈地转，眼睛一遍一遍地黑，生命好像就那么一圈一圈地上下轮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