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采茶│美丽乡愁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19:40 阅读(0)
忆采茶│美丽乡愁
清明前后,我的老家这里早已郁郁葱葱,特别老屋后山上的茶树嫩嫩绿叶争先恐后爬满枝头,经高山雨水浸润和云雾熏陶,泛着高山茶的独有馨香,等待人们采摘。
这里地处皖西大别山,交通不便,粮食广种薄收,再无其他经济来源,采茶便成为一户人家一年主要经济收入。我们除了上课,按时完成作业,上学前或放学后也要提个小竹篮,跟在妈妈身后帮忙采茶。
一排排垅起的茶地,无数爬上枝头等待采摘的嫩叶,像一道道难解的数学题,令我生畏。无数次埋怨它的壮阔和勃勃生机。它们像刚苏醒的小鸟,抖落一冬的霜雪,叽叽喳喳地舒展眉心,探出嫩嫩小脑袋,怯怯地打量周遭世界。远望去一片绿色海洋。随阳光恩泽,散发青春的光辉。母亲欣喜于茶叶长势,天朦朦亮,便背着大竹篮,戴个草帽,采茶去。临走喊醒我们姊妹仨起床去帮忙采。明前茶价钱高,周期短。
在姐姐带领下,我们挎个小竹篮来到茶地。茶地里露珠还没被太阳全赶走,我睁开睡意惺忪的眼,看见那比我略高的茶树上,嫩嫩的小黄芽向我发出挑衅地嘲笑。我伸手去拽,刚扯断尖芽,脱离开老枝,枝干反弹出叶上露珠,倏地钻进我的脖颈,好凉啊!我缩紧脖子使劲摇晃茶树解气。再看母亲,整个身子贴伏在茶树上,草帽下双眼紧盯着茶叶新芽,双手上下翻飞,像老师在钢琴上弹奏。手中一片片嫩叶,似弹奏出的音符,都舒缓流入背后筐里。不大会儿一颗茶树摘完,一曲终了。母亲又挪至另一棵。看母亲大筐里,已躺着大半筐碧绿的黄芽,正对着太阳眨眼睛呢。母亲双腿已被清晨露水打湿,衣服紧粘腿上,两只袖子正不停往下滴水,母亲全然不理会。她要和时间赛跑,多采茶叶,好补给一家开销,还有三个孩子的学费。遇到下雨天,母亲怕我们淋湿着凉,便一个人去。每次回来,全身像在水里泡过一般。
每至开学,母亲庄重地取出她的小木箱,拿出用手帕包裹整齐的卖茶钱,一张一张细数,给我们交学费。这一叠叠折放整齐的零钞包含母亲多少个清晨采摘和多少个不眠之夜地烘炒!
母亲总是把采茶当成一年中头等大事来做。一到清明前半月,便准备采茶用具,竹筐,烘茶炒茶用的木炭,炒茶扫把等。她明白这是我们姊妹仨挣脱她的脚印,走出大山的唯一希望。
当我长到比茶树高出一大截时,母亲却变瘦了矮了,佝偻着身子,满头青丝浸染白霜。母亲仍坚持不懈地采茶。她要把青春采撷进春天里。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长大的我痴迷于外面世界而留恋忘返。故乡便成了影子藏在角落。无论在哪,母亲总是想方设法捎去一包亲手炒制的新茶。母亲常说,喝着她炒制的茶感觉她就在身旁。记得我在杭州一家公司上班,那是邻街的一间办公室。午后,我和同事泡着公司新发的龙井茶,晒着暖阳,漫无目的看着街上行人来来往往,行色匆匆。呷着这身价不菲的茶,淡淡的,总缺点味。这时快递员送来我老家的包裹,同事们围拢来争抢看有什么好吃的。拆开,是一包带有老梗的大茶,像极了晒干的苦菜,同事们哄笑而散。红红的茶杆缀着一片小拇指宽的茶叶,似镌刻进世事沧桑的古文物。那叶经过母亲木炭火杀青提味,轻轻一嗅便觉出母亲的味道。我把它紧贴胸口,我知道这是母亲采摘的新茶,要让她的儿子尝尝,她想念儿子了。在老家,清明前茶比较昂贵,母亲都会拿去卖掉。只有等到茶叶老到不能卖时,才采来,除去角质叶,制作成茶,供我们一家喝。我就是喝这种老化茶长大的。久而久之,已习惯了它的味道它的烈劲。我仿佛看见母亲正佝偻着身子,隐在比她还高的茶树间,上下翻飞采摘新茶,身旁只剩下一条原本伴我玩耍伶俐可爱如今老态龙钟的小狗。我的眼泪不争气地下来了。
后来听母亲说小狗不久老逝了,母亲把它埋葬在屋后山坡上,它陪伴母亲整整十年,那是狗狗的一生。如今一晃20多年过去了,去年清明我给母亲上坟,去找过终没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