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记事│古典街市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18:37 阅读(0)
小巷记事│古典街市
一直对街中小巷有很深的感情。坑坑洼洼的石板,磨光了积久的年华;斑驳润湿的墙础,淡泊出慢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小巷区隔了浮华,一如闲静的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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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认识街巷,是七八岁时跟爸爸一起到小镇施桥去,爸爸访友,我想跟着去满足一下馋嘴。
四面八方的人朝街上聚,离街面越近人越是多。行人背着口袋,挎着竹篮,挑着箩筐,携着自家舍不得吃的牲口、蔬菜和其他物产,去换家里的必需品。牲口头颈长长的伸出袋子或篮筐,张口喘气;担子里的小猪,在竹篓子哞哞乱叫。街头大塘边就是集市,人与货物拥挤在一起。论价的,掌称的,挑拣的,人来人往。“你要给我够称啊!”“那自然,乡里乡亲的。”买家从内衣里掏出包裹严实的布袋,拿出捋得整整齐齐的毛票子,沾着唾沫仔细的清点着。而我最留心的还是路边炸油条炸狮子头的摊位,嘴里想吃,可又不好意思开口。
快入街道,小巷的一旁,垃圾成堆。什么鱼鳞、炉灰、菜屑、死鼠,都堆放在那里,发出异味。再走几十米,一根高高的木柱,类似水田的电话桩插在房屋边上,连着有线广播;街头用白石灰写出的最高指示,与其他地方没有两样。茅草铺成联排的房子,还算整齐。秋阳映照在正街屋顶上,日光半街,阴和阳在路面上划了一条黑线。街筒有两个特点:一是街心的路由石条铺成;二是它老长老长的,伸向远方。
信马由缰的在小巷中走,突然窜出一条小狗,它先停在那看看我,然后互相戒备地保持距离,低着头各走各路。我扔掉了手里的木棍,以防小狗误解我是挑衅。街道突然会跑出一个蹒跚咿呀着的孩童,后面紧紧跟着一个老头或者老奶奶,唤着那孩童的乳名:不要跌倒了,慢点。
小巷,总会溢出许多的友善。街坊邻居相互打着招呼:吃过了吗?要么就是“你这衣服颜色真好看唻”。乡下人见面则说,哟,你也上街了?笑着抽出一支烟,聊上两句。街面最有派头的是很长的供销社,一整排木板做的门。铺面放着我最关心的那些糕点和糖块。店里顾客寥寥,柜台旁坐着面无表情,头发梳得光光的营业员,来人一律叫他们“经理”。街上还有一连几张缝纫机排在一起的店铺,很多姐姐阿姨在做衣服。做好的衣服,挂在一起,下面坠着布条,写着人名。在街面我看到做卫生香原来像做面条一样,先和“面”然后压制出来,原香从圆形出口压出居然是软的。铁匠铺打赤膊的师傅叮叮当当抡着大锤,粗大的风箱吹着旺火;师傅用钳子夹着烧红的铁器,“呲”的一声伸进水里……过会儿街面上炊烟袅袅,街上的人家做饭了,香味远比我家的浓,让我走出好奇感到饥饿。
我看乏了,爸爸的事也谈好了。走进小巷一个饭铺,老板端上一盆清水,沏上一壶茶,迎一个甜善的微笑,亲切的问想吃点什么。荤菜都放在案板上,油光光的,牲口嘴里插着红辣椒,比家里的好看!客房墙上贴一张李铁梅剧照,她拿着红灯,瞪着眼睛,握紧辫梢,劲咬钢牙。桌子就是农村的方桌,抹的特别干净。叔叔请客,点了我没吃过的炒菜,还有我没看过的卤鸭。我一边吃着,一边偷瞄着爸爸的脸色。他们只顾小酒聊天,从不关注我的馋相,我很得意,那份不虚此行的惬意很是舒心。巷口的美味锚定了那个无法超越的小巷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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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考到六安师范在当时是件体面的大事,凭考试“吃商品粮”那简直是祖宗积了大德。
在师范最初最大的物质理想,就是买一条多年就眼热的人造革军用皮带。有了它就可以撒丫子奔跑跳跃,不会担心裤带突然崩断的尴尬。这是天大的尊严。学校发的伙食费总是被一分一角地按计划使用,小巷的供销社满足了我微薄的脸面,先后买了红绿两套换洗的球衣,和跑步穿着方便的白球鞋。那个年龄面子要比填饱肚子还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