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从婺源打马经过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这里水田千顷,这里溪深鱼肥,这里桃花灼灼,这里黄花遍野,这里原始而恬静,这里古朴而脱俗,这里是婺源,这里是无数人的桃花源,也是我的桃花源。
趁着人间四月天,春光正好。我背上包,捎上自己,抵达了这个中国最美的村子。
车缓缓地在上饶田野之中移动,我推开透明的玻璃窗,天澄清得透蓝,太阳带点暖,斜照在每棵树的枝头。眼前是连绵的黄,每一处都属于油菜花。花香渗入晨间的空气,浓烈却清爽。周围的梯田是天然的陶罐,盛满怒放的黄花,倾泄出溶溶春光。村前手工坊林立,纸伞坊,豆腐坊,印染坊的墙体斑驳微颓,烙满了流年的痕迹。可从坊内制成的物件,却仍旧如初,依旧是往昔的味道。
走进李坑,便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早晨的花薄薄的,风轻轻侧过身,穿越篱笆,生怕抖落满枝碎碎的花瓣。无意中,飘过一缕细香,拂过端墙,丝丝挂在行人的鼻尖。春,本来是看不见的,但花开,让我看见了整个春天。沿着青石小路往前走,发现房前屋后堆放着劈好的柴堆,十分方正。黄狗趴在地板上,眼睛眯成一条缝,躲在柴堆下慵懒的晒着太阳,我经过它身旁,它朝我望了望。“哟,你原来没睡着,原是在打个盹儿呀!”我看了狗儿一眼,放缓步子,又朝前走去,深怕惊扰它酿造睡意。
我路过的房子,几乎全是白墙黛瓦,檐角高挑,木格窗间,石雕漏窗。镂空的木窗格,糊上一层半透明的彩色绢纱或是鲜艳的彩纸。外墙门楣上刻着不同的花雕,一脉一络,十分灵动。紫荆花的枝干穿过雕窗,乌黑的树干上,挂着几簇紫红的花束,开到深深的红,晾晒着春光。有的房屋大门上头还会挂上一块铜制八卦镜,看得出已悬挂多年,锈蚀的表面泛着铜绿,却能看出上面那细致的花纹。阳光从天井上射下,照在屋内精雕上面,映出年华在建筑上留下的一串串印记,细致却不冗繁。从一户人家的窗边走过,发现青砖铺就的窗台外晒着几双花色不一,绣脚精致的绣花鞋,不知是哪家姑娘的巧手,为这春日小巷绣出一片独特的风情。
转身穿过窄小的小巷,里面人家的木门虚掩,小小的门扉并未打开,红色灯笼挂在门前,梨花树等在窗外,一缕香,枝头刚放出一半朵白。门上生锈的门环,让人无法一眼识得是何种神兽。门口空地里晒着几筐梅菜和苋菜干,空气中散发着菜叶干燥后的甘香,让我想起小时候外婆常在屋顶晒的外婆菜。小巷十分安静,一两个老奶奶蹲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带着厚厚的老花镜,细细地缝着衣裳,绣着鞋面。我注意到墙底下长着几簇蛤蟆藤,小小的,绿了一处墙,墙脚这不经意的翠绿,在于藤蔓写意的错落。一两只蚂蚁从下面走来,身上扛着几颗白色的熟米粒,打马经过。
我在小巷中兜兜转转,寻找着村落中隐藏的旧时光。屋前,母鸡在自在地行走,觅着吃食。有人在晾着刚从溪边洗完的衣裳,高高的竹竿上,湿哒哒的衣裳渗出晶莹的水珠,在太阳底下泛着光,一滴又一滴地接连坠落,打湿了一片地。一户人家在地里采摘着沾着晨露的菜蔬,人在门前的清溪边洗着更换的衣裳,有人在家里煮着饭菜,做着家常,青烟袅袅,同样是晨光正好。
村里,桥很多,一块长而重的木头搭在河的两边,便是一座桥。它连着这头,又连着那头。有人竖着画板,站在水边的青石上,写着生。而村里古井,则扮演着源源活水的提供者,千年的时光打磨着它的壁,取水绳在井壁上勒出了道道沟壑,古井的绳槽记录着时光的痕迹。而小河,则是村庄的守护者,它一边守护着千年古街,一边又守护着连绵青山。红色的萍草碎在河畔,遮住了小河上一层晓梦。划竹排的农夫手撑着长长的竹竿,载着游人,在水一方,赏山观水。满山的土阶落满了油菜花,映着白墙,笼着炊烟,点亮了整个油菜花。流水浸育了村庄和花,村庄和花美了水。
夕阳西下,黄昏的落霞,染红了油菜花地里堆放的枯黄草垛。坐在当地人家的门前,听他们在余晖下唠着家常,白瓷碗中,躺着他们刚蒸熟的青团。我想起了故乡,奶奶正在厨房煮着艾草,揉着糯米团。
在婺源,时光仿佛一杯静水,依然深刻,依旧可以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