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菜│物语

你道这长命菜是什么特殊的菜肴吗，其实这菜是极普通极常见的马齿苋。

春末夏初，雨水充沛，菜园地头，犄角旮旯，大凡有土的地方，马齿苋挺着翠绿的茎蔓匍匐向前，翡翠般的小叶片托举着细碎的小黄花，别提多精神了。称它为长寿菜、长命菜，大抵因其极耐干旱，炎炎烈日下，其它草本植物耷拉着脑袋，马齿苋却一片葱绿，倍显精神。

长命菜传统的做法是将马齿苋晒干，留待过年时烧咸鱼或煮腊肉。

晒干，可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响晴的天，选取植株肥美的马齿苋，整棵铲将下来，也不用洗，直接和着稻草灰（乡间烧土灶，以水稻秸秆等柴草为燃料，灰烬可作为肥料）一起盘。待到盘软了茎叶，盘出了水分，方易晒干。否则你放在大太阳底下，十天半月一看，那茎叶仍翠绿翠绿的。倘若放置在泥地上，不出几日，就又生了根绽放盎然生机。          盘马齿苋的时候，祖母就会说起马齿苋的传说：相传上古时期，天有十日。每天，一个太阳出来轮流值班。忽有一天，十个太阳赶热闹，一起出现在天空，如此一来，烤焦了大地，人间苦不堪言。后羿开弓射下了九个太阳，最小的太阳害怕了，一头扎向大地，躲在了一种草的草窠里。说也神奇，这种草忽然长高了三尺，把第十个太阳遮得严严实实的，天就全黑了。想来人间也离不了太阳，后羿也只好作罢，扔了最后一支神箭，太阳得以活命。

后来一打听，这种草即马齿苋。太阳为报答马齿苋救命之恩，从此，见了马齿苋就露出笑脸。不管阳光如何厉害，照到马齿苋上，它总是蛮舒服的，再干也干不死它，它开着小花，好像对着太阳笑。故事说完了，马齿苋也盘好了，日头底下晒干收起来，过年时淘洗干净后在水里浸泡，待咸鱼或腊肉七成熟下锅一起煮。

茎叶都入了味，较之南方的梅干菜味道要好许多。但那时因其又干又硬，不易咀嚼，我不太喜欢。因其美丽的传说，“长命菜”每年年夜饭的餐桌上必有其一席之地。爷爷是一家之长，先动筷子，“来，尝尝今年的长命菜，吃口长命菜，长命百岁”。尔后，大家都来夹上一小撮整咽下去。

马齿苋烈日下曝晒不死，有搭救太阳的功劳，治蜂蜇更有奇效。

一年夏天，我爬上树摘葡萄，耳朵被马蜂叮了一口，肿了起来，又痒又疼。邻家桂姐姐赶忙采来马齿苋，双手使劲搓，搓出汁液涂上蜂蜇的地方，一阵清凉，不出半日肿消痛减。身为长命菜的马齿苋居然还有如此奇效，心中喜爱不禁又加增了几分。

时过境迁，岁月游走向来不曾待人。桂姐姐却被病痛早早夺走了年轻的生命，祖父、祖母也辞世多年，如今想来吃了长命菜，也并非长命百岁，那只是朴素的祈愿罢了。

要说对传统菜式的继承，妻是远远超过我的，尤其是近几年，操持家务，逢年过节，妻也喜弄几样诸如“长命菜”之类的老菜。说也奇怪，年岁渐长，居然吃出别样的滋味。

食材还是那马齿苋，在妻的手里翻出花样来。但见她将马齿菜清水里洗干净，开水里焯一下，色泽仍保其翠绿，拌上捣碎的辣椒和蒜泥，浇上麻油，哎呦喂，那味道鲜嫩爽口，筷子几不忍停。

 

 

 

      时培余，安徽六安人，教师一枚，爱好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