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道才:麻籽风波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13:28 阅读(0)
马道才:麻籽风波
那个时候的生产队,粮食作物、经济作物的种子,包括社员的口粮,都是在生产队的仓库里统一保管的。这些种子、口粮,能打封印的,要打封印,不能打封印的,要在上面撒上石灰或草木灰,以为记号。
为防剜墙入室之徒,生产队每晚都要安排两个社员进库看仓,第二天天亮时,由专管仓库的人员入库查验,以证一夜平安无事。
看仓人员是挨户轮着来的,一晚每人三分工。暗中有一条规定:值班人员要配一名“政治可靠”的贫下中农社员,这个就由生产队长掌握了。
那天晚上,临到我五爷名韦伯和一位叫孙友盛的社员看仓。照规矩,像我五爷,属于那种“四类分子”帽子拎在贫下中农手里的人,是没有资格进入“仓库重地”看班的,因为五爷家软腿子多,年年超支,口粮也支不回去。于是,生产队长冒着“政治风险”,破例开了一个口子。
值班第二天,天麻麻亮时,五爷从地铺上起来,他对孙友盛说:“友盛,天还早,你睡一会,我先走,去集上把家里的二斤麻籽卖掉”。
五爷家住在麻湾地区,主要经济作物就是种麻。去年秋季留种时,遇上天旱,麻籽普遍欠收。眼下又到了种麻的季节,集上的麻籽价格疯涨。五爷是个老麻农,他知道自家自留地要多少麻籽就够了,他要把家里多余的麻籽拿到集上去卖了。
回到家里,五爷用杨杈把挂在山墙尖上的麻籽布袋取下来,称了称,有斤半麻籽可卖。他用葫芦瓢装好,端着往集上去了。
买卖顺畅,不到中午时分,五爷便从集上回来了。远远地,他听到家里那条小黄狗“汪汪”地叫,人刚到稻场边,小黄狗“突”地从家里窜了出来,在五爷周边急促地打转,又撕又咬,又“嚯”地跳将开去,在门槛外叫得更凶更猛了。
五爷呵叱一声,小黄狗就夹着尾巴躲到一边去了。五爷进得门来,堂屋里“嚯”地站起来三个人,铁青着脸。五爷懵了,头脑嗡嗡的。
“到哪里去了?”问话的是大队治保主任。
“到集上去了。”五爷赶忙回答。
“干什么去了?”
“卖麻籽。”
“狗胆包天!”坐在桌子上首的那个人,这时早已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他一拳“砸”在桌子上,桌上装着些许白开水的碗跳将起来,“拍”的一声脆响,摔在地上碎了。
屋子里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
生产队长和大队治保主任,五爷是认识的。这时候,生产队长说话了。生产队长指着上头那个擂桌子的人介绍说:“这是公社派来的公安特派员”。
“韦伯呀,韦伯,我叫你看仓库,你怎么能去偷麻籽卖呢?胆子也太大了吧?”队长用无限惋惜的口气说。
五爷早已被这个阵势吓懵了,此刻才明白出事来,急忙申辩说:“我没偷,我真的没偷!我卖的是我自家的麻籽。”
“还在负隅顽抗!这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特派员再一次大发雷霆,整个脸膛儿变成了猪肝色,他命令道:“把他带到仓库现场去,验明正身!”
此时的仓库门前,早已挤满了闻讯赶来看热闹的社员。大家议论纷纷,揣摩着这场戏将如何收场。有的说,韦伯平时老老实实,树叶子掉下来都怕打着头,怎么能干出这种蠢事呢?有的说,韦伯石碾子都轧不出一个屁来,真是俗话说的“闷头驴子偷麸子吃呢!”更有几个智商高的人,则从政治立场的高度上分析说:这次韦伯“四类分子”帽子戴到头上肯定是跑不脱了,对他子女们的影响可就大了!”